棋中余 第84章 潜行入影

京都的夜，似乎永远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抑。别院书房内，油灯的光芒将叶枫的身影投在墙上，摇曳不定。他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幕，仿佛要穿透那无尽的黑暗，看清皇宫深处那座囚禁着父亲的“最华丽的牢笼”。

“决定了？”林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如既往的温润平和。

叶枫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却清晰：“‘影’是父亲计划中最大的变数，也是宰相手中最锋利的刀。不摸清他的底细，任何救父计划都如同空中楼阁。直接对抗是下策，唯有靠近他，了解他，才能找到破绽。”

林秦缓步走到他对面坐下，提起小火炉上温着的茶壶，斟了两杯。茶香袅袅，暂时驱散了室内的凝重。“竞选影卫，确实是目前接近‘影’最直接，也最危险的方式。”他轻轻吹开茶沫，“但你想过没有，宰相爪牙遍布京城，其中认识你真容者不在少数。你以何等面目去参选？”

“这正是首要难题。”叶枫转过身，眉头微锁，“我需要一个全新的身份，以及一张……完全不同的特征。”

“脸的问题，或许我能解决。”一个略带沙哑却坚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两人抬头，只见叶泥（小泥人）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小手紧张地绞着衣角，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我的能力……虽然还不完美，但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应该能做到。只是……气息问题还是不能解决。”

叶枫看着叶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知道这能力对叶泥而言意味着什么，那与她失去父母的创伤紧密相连。他走过去，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温和而坚定：“泥泥，谢谢你。但这很危险，一旦被识破……”

“我不怕！”叶泥抬起头，倔强地看着他，“我能帮上忙！我不想永远只是被保护的那个。而且……而且林秦哥哥说，只要准备充分，就不会有问题的！”

叶枫看向林秦，林秦微微颔首：“泥泥的能力得天独厚，是眼下最稳妥的方案。关键在于，你需要一个毫无破绽的身份背景，来匹配这张新面孔。”

“身份问题，我已有些想法。”叶枫沉声道，将之前构思的“北疆孤儿——隐刃”的背景详细道出。一个父母双亡，被边军老卒收养，习得一身沙场杀伐本领，因性子耿直前来京都投军屡屡受挫，最终因身手被“贵人”举荐参与影卫选拔的孤儿。背景简单，根底“清白”，经得起查，其北疆经历也符合影卫偏好。

林秦仔细听完，沉吟道：“背景骨架可行，但血肉需要填充。北疆的具体村落，老卒的姓名、番号，甚至口音、生活习惯的细节，都必须毫无纰漏。这部分，我会联络统先生，他在北疆，可以为我们完善这一切，制造出完美的‘痕迹’。”

“至于举荐的‘贵人’，”林秦继续道，“我会安排一个与林家明面上关系不深、但又恰好能接触到这类信息的旁支子弟出面，不会引起怀疑。”

“如此，身份与面容的问题，算是有了解决的方向。”叶枫点头，但眉宇间仍有一丝化不开的凝重。

林秦洞察了他的心思，轻声道：“还有一件事，你必须亲自处理——沁儿那里，你打算如何说？”

叶枫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这件事不可能瞒着林沁。且不说行动期间的消失需要解释，单是这深入虎穴的危险，就不能让她从别处得知而徒增担忧。

“我今晚就去见她。”

……

林府，沁芳苑。

月色下的药圃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林沁正提着一个小巧的玉壶，小心翼翼地为一株罕见的月光草浇水，口中还哼着不成调的江南小曲。

“沁儿。”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林沁动作一顿，惊喜地回过头：“叶枫哥哥！你怎么来了？”她放下玉壶，像只欢快的蝴蝶般跑到他面前，但很快，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叶枫眉宇间那抹不同寻常的沉重。

“怎么了？”她脸上的笑容收敛，关切地问，“是救伯父的计划……有变吗？”

叶枫看着她清澈眼眸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心中微软，却又更加沉重。他引着她走到院中的石凳坐下，斟酌着词语，将竞选影卫的计划，以及需要易容改换身份的事情，尽量平和地告诉了她。

随着他的叙述，林沁的脸色渐渐发白，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她不是不懂事的深闺小姐，她太清楚影卫意味着什么——那是皇室最隐秘、最冷酷的刀，是离“影”最近，也离死亡最近的地方。

“不行！太危险了！”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宰相的人认识你！一旦被发现……而且‘影’他……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可怕！”她想起那晚如同实质的杀意，至今心有余悸。

“正因为他可怕，我才必须去。”叶枫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握住林沁冰凉的手，“沁儿，这是我必须走的路。只有了解他，找到他的弱点，我们才有救出父亲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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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可是。”叶枫打断她，目光如磐石般不容动摇，“我知道危险，所以我做了万全的准备。新的身份，泥泥的易容，还有……我不会动用任何可能暴露的力量。相信我，沁儿。”

林沁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心，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他的决定。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攫住了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她反手紧紧握住叶枫的手，仿佛一松开他就会消失不见。

“答应我……”她的声音哽咽着，“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活着回来。如果你……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力地咬着下唇。

叶枫心中大恸，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少女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带着药草清香的发丝拂过他的下颌。“我答应你。”他在她耳边郑重立誓，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等救出父亲，等天下太平。我就风风光光地来林家提亲。”

林沁在他怀中用力点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浸湿了他的衣襟。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只能选择相信，并用自己的一切去支持他。

“这个……你拿着。”她从他怀中抬起头，从自己贴身的香囊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塞进他手里，“这是用月光草和其他几种灵药炼制的‘清心丹’，能宁神静气，对抗一些**、惑心的法术……或许，或许能有点用。”

叶枫接过那还带着她体温和淡淡馨香的玉瓶，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住了无比珍贵的力量。“谢谢你，沁儿。”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将离愁与誓言，一同沉淀在寂静的夜里。

三日后的别院密室。

叶枫端坐于镜前，放松心神。叶泥站在他身后，小脸紧绷，全神贯注。她伸出双手，指尖泛着微弱的、水波般的光晕，轻轻覆盖在叶枫的脸上。

一种奇异的、仿佛面皮被轻柔拉扯的感觉传来，叶枫能感觉到自身肌肉骨骼在某种力量引导下发生着极其细微的改变。他谨记叶泥的嘱咐，彻底放松，不做任何抵抗。

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当叶泥有些脱力地放下手时，镜中已然是另一张面孔。这张脸肤色微黑，带着北疆风沙磨砺的粗糙感，五官轮廓硬朗，眼神沉静，甚至带着一丝属于边地孤儿的野性和警惕，与叶枫原本清俊的容貌截然不同。

“成功了……”叶泥喘着气，小脸上满是汗水，却带着成功的喜悦。

叶枫对着镜子，轻轻活动了一下面部肌肉，表情自然，毫无滞涩感，甚至连眼神的细微变化都与这张新面孔的气质完美融合。他心中对叶泥的能力感到惊叹。

“很好。”林秦在一旁仔细端详，点了点头，“容貌已无破绽。接下来，是武技和身份的最终确认。”

叶枫站起身，开始演练那套为他量身打造的“表象”武技。动作简洁、凌厉，聚力于指尖、肘、膝等一点，步法沉稳诡异，如同在复杂地形中穿梭的孤狼，整套武技充满了军中斥候的杀伐之气与北地武功的燥烈刚猛。

“武技已成，其内核与你编造的身份背景完全吻合。”林秦评价道，“现在，你需要一场真正的战斗，来磨砺这套武技，让‘破罡震元珠’的应用融入本能，并让‘隐刃’这个名字，传入该听到的人耳中。”

“目标？”顶着新面孔的叶枫，声音也刻意压低，带上了一丝沙哑。

林秦走到窗边，指向城南：“‘血手’屠刚。士级初期修为，盘踞南城，罪行累累，官府悬赏已久。杀他，既可扬名，也能验证你的准备是否充分。”

……

当夜，南城，赌坊后院。

易容后的叶枫——隐刃，拦住了正准备离开的“血手”屠刚。

屠刚暴怒，士级初期的血腥罡气爆发，双掌赤红，带着腥风拍向叶枫。

叶枫步法诡异切入，指如疾风，直取脉门，肘似重锤，猛击空档。他将力量强行突破在士级初期的水准，以精妙的招式和对时机的把握，与屠刚周旋。

屠刚久攻不下，越发暴躁，终于动用绝学“血煞掌”，掌风呼啸，血光大盛。

叶枫眼神一凝，身形疾退，右手看似仓促地一挥，一枚乌黑的“破罡震元珠”悄无声息地射出，直奔那血色罡气流转的核心节点！

“雕虫小技！”屠刚狞笑，掌风催动。

就在接触的刹那，叶枫心念一动。

“嗡！”高频震动爆发，血色罡气层瞬间被干扰、撕裂！屠刚气血一滞，招式出现致命的凝滞！

就是现在！

叶枫动如脱兔，将全身力量（仍控制在士级初期的罡气强度，但凝练度极高）凝聚于指尖，一指点出，如同黑暗中射出的致命毒刺，精准无比地穿透了屠刚因气血逆冲而敞开的膻中穴！

“噗！”

一声轻响，屠刚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叶枫面无表情，取下悬赏令牌，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默然离去。

“隐刃”之名，及其诡异凌厉的指法与越级杀敌的战绩，一夜之间，传遍了京都的底层江湖，也如同预料般，进入了影卫选拔初筛的视线。

别院密室，叶枫恢复本来面容，神情疲惫却目光锐利。

林秦将一杯参茶推到他面前：“第一步，成了。接下来，就是等待召唤，以及应对更严苛的审查与考验。”

叶枫饮尽参茶，感受着力量缓缓恢复。

刃已藏锋，潜入暗流。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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