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之脑域侵蚀 第189章 新的试炼（7）

“玉皇车站，九十九块。”

这个用死亡换来的信息，如同黑暗中唯一确定的坐标，被李四特死死刻在了近乎破碎的意识核心上。

掌握了关键的票价，他似乎看到了打破这无尽轮回的一线曙光。

一个新的计划在他心中酝酿成型：

以售票员的身份，一路收钱，一路报站，直到将这辆诡异的公交车开到终点——玉皇车站！

他不仅要完成任务，更要站在这个位置的“终点”，去直面可能在那里等待的一切。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再次将他拖入了更深的绝望地狱。

接下来的轮回，变成了用生命对各种奇葩规则进行的残酷探索。

当他严格按照九十九块的价格，成功售出玉皇车站的车票，并成功报出下一站，以为稳操胜券时，司机会突然质问：

“那个到流沙河的怎么还没下车？他这是故意蹭站，去死！”

李四特，卒。

……

“你查票了没有？”

飓风骤起。

当他学乖了，每次到站前都大声提醒并主动查票时，却又会因为“报站声音太小，后面的乘客听不见”或者“耽误行车时间太久”等各种荒谬的理由被司机斥责，然后抹杀。

有一次，他发现自己票夹里的钱莫名少了几块，无论怎么回忆都找不到原因，最终因“账目不清”而被规则判定失职。

更多的情况是，每一次到站，新上来的乘客问票价，报高了被乘客弄死，报低了被司机弄死，而票价加减毫无规律。

规则细碎、严苛、且似乎永无止境。每一个看似无意的举动，每一次乘客随意的询问，都可能触碰到某个未知的死亡红线。

无数次。

李四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被那黑灰色的飓风卷入，感受着身体被一寸寸碾磨成基本粒子的极致痛苦。

起初的愤怒、不甘、挣扎，早已被漫长的折磨消磨殆尽。

积累的精神创伤如同无法愈合的溃烂伤口，持续不断地散发着令人疯狂的痛楚与虚无感。

他的意识开始涣散，思维变得粘稠而迟缓。

坐在售票员位置上的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拥挤的灰蒙蒙人影，手中机械地重复着收钱、扯票或不扯票的动作，如同一个只会执行简单指令的麻木机器。

放弃吧……

就这样吧……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意识的最后一道防线正在瓦解，他仿佛能听到自己灵魂碎裂的“咔嚓”声。

他感觉自己正缓缓沉入一片没有痛苦的温暖泥沼，那里没有规则，没有飓风，没有永无止境的轮回……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

一个身影，无比清晰地撞入了他的脑海！

那不是阿曼达，不是陆嫣然，而是那个长得皱巴巴，却拥有着惊人灵慧和……暴躁脾气的小家伙。

“哼！天天就知道捣捣捣，最后还吐口水！你这样的爸爸，能起出什么好名字？不用你操心，我想好了，我就叫——龙！傲！天！”

儿子那充满嫌弃，却又带着无限生机与倔强的意识波动，如同划破永夜的一道惊雷，猛地在他即将沉寂的意识海中炸响！

龙傲天！

他的儿子！

那个一出生就指着老子鼻子骂，还自封了个中二爆表名字的小混蛋！

还没有好好抱过他，没有听他真正叫过一声爸爸，没有看着他长大，没有保护好他和嫣然……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名为“父亲”的责任与不甘，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炽热烙铁，爆发出剧烈的轰鸣与蒸汽，瞬间驱散了那沉沦的寒意！

“不！我不能倒在这里！”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力量，从灵魂的裂痕中重新滋生出来。他猛地咬紧牙关，剧烈的精神疼痛似乎都因此减弱了几分。

思路，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

既然当这个该死的售票员，无论如何小心都会触犯规则，无法到达终点……那么，我为什么一定要当这个售票员？

我的最初目的，不就是买一张票，到达‘玉皇车站’吗？

这个最简单最原始的目标，在经历了无数复杂规则的折磨后，早已被遗忘，如今又被他重新从记忆的尘埃里拾起。

那么，问题来了：

如何凑够车票钱？他上车时，身上只有场景赋予的七块钱。

他的目光，落在了手中那个破旧的票夹上。

一个大胆的念头再次浮现：

利用规则漏洞！

在新的轮回中，李四特坐上售票员位置后，开始了他的计划。

他不再追求服务周到，也不再关心那些细碎的规则，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快速、隐蔽地攒够一百块钱！

他利用“乘客不要票，钱可入私囊”的规则，开始刻意地“忽悠”乘客。

“票容易丢，钱我帮你记着就行，到站叫你。”

“要什么票啊，麻烦，钱给我，保你平安到站。”

大部分浑浑噩噩的乘客对此并无异议，甚至乐得轻松。李四特手中的“私囊”迅速鼓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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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脏随着钱数的增加而加速跳动。希望就在眼前！

当“私囊”里的钱达到一百零几块时，他心中充满了狂喜，准备在田井村到达前，就实施计划的最后一步——让出座位，然后用这笔钱去买自己通往玉皇车站的车票！

然而，就在他数着钱，心中盘算时——

“竟然贪污？简直贪得无厌！死滚！”

司机冰冷的声音如同死刑判决。

轰——！

飓风再起。

李四特甚至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在错愕与不甘中再次被碾碎。

他只记得，钱，不能多拿。

最多一百块。

……

又一次轮回。

李四特的眼神已经平静得可怕，那是将所有情绪都压榨到极致后，剩下的纯粹计算与执行。

上车，坐稳，票夹入手。

他开始了精密如同钟表般的操作。

收钱，入私囊。

心中默默计算。

遇到主动要票的，他正常出票，钱入公账。

遇到可“忽悠”的，钱入私囊。

他的目标非常明确：

让私囊里的钱，精确地达到一百块整。

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这需要极其小心的计算和运气。

他必须记住每一笔流入私囊的钱款，并在接近目标时，灵活调整策略。

终于，在公交车即将到达“天井村”的前一刻，他感觉到私囊里的纸币厚度，刚好达到了一百块的心理预期。

就是现在！

他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对着车厢里那些灰蒙蒙的人影喊道：

“谁站累了？来这里歇一下。”

可惜，没人搭理他。

由此，李四特又总结出一个规则：

售票员与乘客的互动，仅仅在买票时的交流。

于是，李四特在天井村站，提出让那个去玉皇车站的乘客坐下来。

结果，他挂了。

理由是，乱发善心。

由此，李四特推导出，让出售票员座位的规则，必须在克扣满一百块钱那个乘客身上。

下一个轮回中，因为最后一名乘客不肯坐。

李四特挂掉。

又下一个轮回，李四特终于卸任成功！

他不敢耽搁，立刻从私囊里取出那一百块钱，挤到那位新任售票员面前，用清晰无比的声音说道：

“买票！一张，到玉皇车站！”

新任售票员懒散地操作着，撕下一张票根，递给他，然后收下了……一百块钱。

李四特急忙推脱说：

“不，你帮我拿着票，我就站在这里不走。”

李四特没有再试图去寻找阿曼达，也没有再理会车厢内的任何事务。

他只是紧紧地靠在售票员座位旁边，安静的等待着。

“下一站，流沙河……”

“下一站，火焰山……”

“下一站，南天门……”

……

一个个站名被新任售票员用熟练的声音报出。

李四特的心，随着站名的递进，越来越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或许又是永恒。

当新任售票员喊出：“下一站，终点站，玉皇车站！”时，李四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公交车缓缓减速，停稳。

“噗嗤——”

前后门同时打开。

前门外，依旧是一片未知的混沌。而后门外……

李四特没有任何犹豫，一步踏出了后门。

脚下传来了坚实的触感，不再是虚无的黑暗。

他回头望去，那辆斑驳老旧的公交车，正缓缓关闭车门，如同一个完成了使命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驶离，最终消失在淡淡的灰雾之中。

他站在原地，望向四周。

这里，不再是草原，也不再是黑暗，而是一片被朦胧雾气笼罩仿佛无边无际的……荒原。

通古斯试炼的第一关，死亡公交轮回，他终于……闯过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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