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不造作 第457章 凝 视

房门在身后缓缓地、轻轻地合上了，病房里顿时只剩下仪器发出的规律滴答声，还有希雅那平缓的呼吸声。

裴语迟凝视着病床上的希雅，目光中满是温柔，那温柔仿佛能化作实质的水，轻轻流淌出来。

他费力地撑着拐杖，缓缓站起身来，然后一瘸一拐地朝着病床挪去。

他的动作极为轻柔，先是替希雅仔细地掖好被角，又轻轻地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接着，他握住希雅的手，指尖在她的掌心缓缓摩挲着，像是要把自己全身的温暖都通过这双手传递给她。

最后，他把她的手捧到自己的唇边，闭上眼睛，深深地亲吻着，那模样虔诚极了，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而庄重的祈祷。

“如果……”裴语迟忽然开了口，声音轻得如同一片羽毛飘落，几乎难以听见，“如果我选择放弃孩子呢？”

这句话就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原本寂静的病房里猛地炸开。

亓老和两个徒弟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齐刷刷地看向裴语迟，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一时间都屏住了呼吸。

裴语迟却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的震惊，他的目光依旧专注地落在希雅沉睡的面庞上，手指轻柔地从她苍白的脸颊上抚过。

他的神情平静得让人害怕，然而眼底深处却涌动着深沉而浓烈的痛楚。

在病房昏暗的灯光下，裴语迟的脸庞显得格外憔悴。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与痛苦，希雅的昏迷让他感到无比的无助。

爆炸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亓老站在一旁，手中握着银针，正小心翼翼地为希雅进行中医调理。

他的神情专注而严肃，试图用传统的方式唤醒这个沉睡中的生命。

“小裴！”亓老最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少有的严厉，“这种话可不能轻易说出口啊。小生命一旦孕育，那都是上天赐予的珍贵礼物……”

裴语迟的目光依旧紧锁在希雅的脸上，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痛苦与挣扎。

“可要是这个礼物会把她从我的身边带走呢？”

他打断了亓老的话，声音虽然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亓老微微一愣，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知道裴语迟此刻的心情是多么复杂，作为一个丈夫，他的恐惧与无奈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必须在他们两个之间做出选择的话，我会选择她。”裴语迟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哪怕这样做会让我背负一辈子的愧疚……”

小辜，亓老的年轻徒弟，站在一旁，眼神中满是焦虑与同情。

“裴先生，医学的奇迹每天都在发生。希雅现在的情况虽然危急，但并非毫无转机。我们的治疗正在逐步见效，她的生命体征也在逐渐稳定……”

裴语迟摇了摇头，目光始终没有从希雅的脸上移开：“我知道你们都在尽最大的努力。可是我心里更明白，如果照着现在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她的身体是会支撑不住的。”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仿佛在自言自语，“我宁愿她以后恨我，我也不想失去她。”

亓老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走到裴语迟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这个决定不应该由你一个人来做啊，生命之所以宝贵，就在于它的不可预知与坚韧不拔。你现在需要的是耐心，还有信任。信任我们，也信任希雅的生命力。等她醒来，医生会给出建议，到那时候你们夫妻二人再好好商量商量也不迟……”

裴语迟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他知道亓老的话是对的，但他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希雅的昏迷让他感到无比的无助，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身边守护，等待她醒来的那一刻。

病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裴语迟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紧握着希雅的手，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她能早日醒来，和他一起面对未来的每一个挑战。

他俯身在希雅耳边，声音低柔又缱绻：“希雅，你说过，你会相信我任何一个决定……”

他目光复杂而温柔地凝视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眼中泪光隐隐。

“……希雅，你还记得第一次你来医院看我吗？那时候我胃疼得要死，但看到你站在床边的那一刻，心里竟然觉得……有点开心。”

他轻声呢喃，回忆起那个片段。眼神中透露着温柔和一丝酸楚，“你穿着白色的裙子，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我，试图猜测我的心思。我观察到你看到晚棠时，那微微讶异的神情，所有的情感都清晰地映照在我的眼中……那个瞬间，你的模样永远留在了我的心里。”

他的手缓缓移到希雅微微隆起的小腹，掌心贴着她的肚子，感受着那微弱的生命气息。他心中涌起一阵剧烈的恐慌，伴随着深深的无助，胸口的压迫感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他的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亓老的针盒，又落回希雅苍白的脸庞。那只盒子在暮色中泛着幽幽的光，像是某种命运的诱惑。

“你知道吗？那天在电力站，我以为自己会死。”他轻轻握住希雅的手，“但我唯一害怕的，是再也见不到你。”

裴语迟侧身将头靠在希雅的肩膀上，像是回到了他们最亲密的时光。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生命的律动。

“对不起……”他的声音哽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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