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斩妖人 第9章 鬼市的“规矩”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用来形容此刻的神都西城，再贴切不过。

离开灯火辉煌的内城，不过一炷香的路程，周遭的景象便已是天壤之别。高大的坊墙变得残破，气派的府邸被低矮的窝棚取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木头和潮湿泥土混合的、令人不快的气味。

一行五人，皆换了便装。

萧红绫那身扎眼的宫装，换成了一套利落的红色劲装，长发高高束起，少了三分骄纵，多了七分英气。只是那料子，依旧是普通人家一辈子都穿不起的云锦。

锦衣卫千户沈炼，则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黑色短打，腰间藏着一柄软剑。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块融入了夜色的石头，若不是刻意去看，几乎会忽略他的存在。

江澈最惨，他那身铜锣的官服被扒了，临时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麻衣，袖口还短了一截，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活像个刚从赌场里输光了家当的破落户。

他耷拉着脑袋，跟在队伍中间，嘴里一直在小声地、反复地念叨着什么。

离得近了，才能听清。

十两银子……十两银子……拿命换的十两银子……回头得让徐大人把抚恤金的契书先给我签了……

那股子浓浓的怨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走在最前面的萧红绫，显然对这种全新的环境感到十分新奇。她那双漂亮的凤眼，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丝毫没有寻常贵女的恐惧和厌恶，反而充满了探险般的兴奋。

喂，算门钱的。她忽然回头，看向江澈，你说的那个鬼市，到底在哪儿？怎么走了半天，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江澈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一处像是被大火烧过的、只剩下残垣断壁的废弃坊区。

殿下，就在那儿了。

他顿了顿，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进去之前，有几条规矩，我必须得先跟您和沈大人说清楚。不然，咱们可能就不是去找线索，而是去投胎了。

沈炼冷哼一声，显然对一个小小铜锣在自己面前“立规矩”，感到十分不屑。

萧红绫倒是来了兴趣：哦？说来听听。

第一，江澈伸出一根手指，进了鬼市，别问‘你是谁’，也别让人看清你的脸。那里头的人，做的都是掉脑袋的买卖，身份是最大的忌讳。咱们进去后，最好都用衣领或者帽子，把下半张脸遮住。

第二，他又伸出一根手指，管好自己的手。看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别乱碰。鬼市里的东西，十件里有九件都带着邪性，碰了，可能就甩不掉了。

这第三嘛……江澈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也是最重要的一条。管好自己的嘴。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别大惊小怪，更别想着‘行侠仗义’。在鬼市，唯一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您要是把内城那套王法搬进去，会成为所有人的公敌。

他这最后一条，显然是特意说给萧红绫听的。

果不其然，萧红绫听完，柳眉一竖，就要发作。

但这一次，没等她开口，一旁的沈炼却淡淡地说道：他说的，有道理。

锦衣卫对鬼市的了解，远比捉妖司要深。他知道，江澈这番话，没有半点夸大。

萧红绫见连沈炼都这么说，虽然心里不爽，但也知道他们不是在危言耸听。她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江澈见总算把这尊大神给暂时稳住了，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很快，五人便来到了那片废弃坊区的入口。

这里没有门，只有一个黑漆漆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破败牌坊。牌坊上，隐约还能看到“兰陵坊”三个字，只是那字迹，早已被岁月和烟火侵蚀得模糊不清。

一股比外面浓重十倍的阴冷气息，从牌坊后扑面而来。

江澈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五枚铜钱，递给众人：殿下，沈大人，两位大哥。进去前，一人含一枚在舌下，能避邪气，也能压着点咱们身上的官气。

这又是他奇门一脉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术法。

萧红绫和沈炼虽然都觉得这举动有些故弄玄虚，但看着江澈那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还是依言照做了。

当五人穿过牌坊，踏入“鬼市”的一瞬间，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竟是一个与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

没有想象中的阴森恐怖，反而……有些“热闹”。

一条歪歪扭扭的主干道两旁，点着一盏盏发出幽绿色光芒的灯笼。灯笼下，是一个个简陋的摊位。

摊主们都穿着宽大的黑袍，戴着兜帽，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

而摊位上摆放的东西，更是千奇百怪。

有散发着淡淡荧光、不知名的草药；有缠绕着丝丝黑气、据说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陪葬品；有被关在笼子里，发出“吱吱”怪叫的、长着翅膀的老鼠；甚至还有一个摊位上，公然摆放着一颗还在往下滴血的、不知是人是兽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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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在这里“逛街”的人，也都和摊主一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脚步匆匆，彼此间没有任何交流，只有在看中某样东西时，才会停下来，用最低沉的声音，和摊主讨价还价。

整个市场，明明有上百号人，却安静得有些诡异。

萧红绫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撼和……一丝压抑不住的怒火。

她看到一个摊位上，竟然在售卖几个巴掌大小、被关在琉璃瓶里、像萤火虫一样发光的小精灵！那是小妖界最低等、却也最纯净的生灵！

在人间，它们竟被当成了货物！

她腰间的软鞭，开始微微颤动。

江澈眼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要糟”！

殿下！他连忙凑过去，压低声音，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规矩！规矩啊！您忘了咱们是来干嘛的吗？是为了查案！为了那十两……不，为了给周公子申冤啊！

沈炼也察觉到了不对，他不动声色地横跨一步，挡在了萧红绫和那个摊位之间，声音冰冷地吐出两个字：“正事。”

萧红绫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都快要嵌进肉里。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双凤眼里，仿佛有两簇金红色的火焰在燃烧。

她身为小妖界的圣使，职责之一，便是庇护万妖。可现在，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类，被人像牲口一样贩卖。

这股屈辱和愤怒，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江澈看着她那副随时都要原地爆炸的样子，吓得魂儿都快飞了。

完了完了，这姑奶奶要是真在这儿动了手，他们五个，今天谁也别想活着走出去！

十两银子……我的十两银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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