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那股奇异的、带着腥甜的生机勃勃的气息,柔和的光脉在温润的肉壁上有规律地搏动,如同一个巨大生命体的内部。这温暖、稳定、充满生命力的环境,与之前经历的冰冷死寂和肃杀追捕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让刚刚脱离绝境的陈旦几人一时间有些恍惚,甚至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安全感。
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静坐于巨大光卵之下的白发老者身上。
老者面容枯槁,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仿佛历经了无尽岁月。他身上的东褚宫廷服饰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污渍,却依旧能辨认出属于国君制式的纹路。他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与整个腔室的生命韵律保持着一种奇妙的同步。
而在他枯瘦的膝盖上,那块残缺的白色骨片温润如玉,散发着柔和而纯粹的光芒,仿佛是一切躁动与混乱的平定者。
“这……这位是……”老臣死死盯着老者的面容,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与骇然,“这眉眼……这袍服的纹饰……难道……难道是……定褚公?!这怎么可能?!”
定褚公?陈旦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但看老臣的反应,这显然是东褚历史上一位极其重要的人物。
“定褚公是谁?”陈旦压低声音问道。
“是……是我东褚立国之初的第三代国君!”老臣的声音因激动而变调,他小心翼翼地、近乎匍匐地向前挪动了几步,试图看得更清楚,“史载定褚公晚年痴迷于追寻长生与国之永固之道,后神秘消失于深宫,无人知其去向……没想到,没想到竟会在此地!”
一位失踪了数百年的东褚先君,竟然出现在这诡异的“天道囚笼”深处,并且以这样一种方式存在?这简直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就在这时,那静坐的老者,眼睫再次颤动了一下,这一次,他那双深陷的眼窝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精光四射,没有威严逼人,只有无尽的疲惫、沧桑,以及一种看透世事的深邃平静。他的瞳孔颜色很浅,仿佛蒙着一层薄薄的尘埃,却又清晰地倒映出陈旦几人的身影。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几人,在看到老臣身上那熟悉的东褚服饰纹路以及被其护在身后的、昏迷的楚钰时,那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
“……褚……血……”他开口了,声音干涩沙哑,如同千年未曾运转的齿轮,语速极其缓慢,“……后来的……子孙吗……”
“后世臣子,拜见定褚公!”老臣再也抑制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殿下……殿下是现今东褚国君楚钰,遭逢大难,被奸人所害,流落至此,恳请先君庇佑!”
定褚公的目光落在楚钰苍白的脸上,那沉寂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追忆与怜惜。他缓缓抬起那只枯瘦得如同鸡爪的手,轻轻一招。
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托起楚钰,将她缓缓带到了定褚公面前。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楚钰的腕脉上,那双浅色的瞳孔中,仿佛有无数细微的数据流一闪而过。
片刻后,他缓缓收回手,轻轻叹了口气:“……本源枯竭……神魂受损……外邪侵体……能撑到此刻,已是奇迹……”
他低下头,看着膝上那块白色的骨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用指尖在那骨片上轻轻一划——并非刻画,更像是引导。
只见那白色骨片上柔和的光芒流转,分离出极其细微的一缕,如同活物般,缓缓地、小心翼翼地融入了楚钰的眉心。
刹那间,楚钰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极淡的血色,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虽然依旧昏迷,但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气息,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稳定了下来!
老臣见状,激动得无以复加,连连叩首:“多谢先君!多谢先君救命之恩!”
陈旦在一旁看得心中震动。这定褚公所用的手段,绝非寻常灵力疗伤,更像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温养与修复?那块白色骨片,究竟是什么来历?
定褚公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转向陈旦。这一次,他的目光变得格外深邃,仿佛要穿透他的身体,看到他力量的根源。
“……你……很奇特……”定褚公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耗费着他极大的精力,“……身负‘悖逆’之种……却未被此地的‘律法’彻底排斥……反而能与‘寂灭’抗衡……甚至……能引动这‘方舟’的回应……”
悖逆之种?方舟?
陈旦心中一动,急忙追问:“前辈,您知道我这力量的来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您又为何会在此地?”
定褚公沉默了片刻,那双浅色的瞳孔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此地……是‘囚笼’……亦是‘苗圃’……是‘坟墓’……亦是……‘方舟’……”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无尽的疲惫,“……建造者……欲以此禁锢……研究……乃至驯化……那些不应存于世的‘错误’与‘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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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神墓从扯淡碑归来请大家收藏:()神墓从扯淡碑归来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吾年少时……偶得……‘钥骨’……”他的目光落在膝上的白色骨片上,“……彼时只知其能平复灵气,滋养国运……直至晚年……方窥得一丝真相……此物……与这‘囚笼’……乃至外界天道……皆息息相关……”
“……为寻答案……也为给东褚……寻一条真正的……万世之路……吾借‘钥骨’之力……循着冥冥中的感应……最终……找到了这里……”
“……可惜……吾低估了此地的凶险……也高估了自身……虽借‘钥骨’侥幸寻得这‘方舟’残骸……得以苟延残喘……却也……再也无法离开……”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信息破碎,却如同惊雷般在陈旦和老臣脑海中炸响!
这片诡异的囚笼,果然是人为建造!其目的是为了研究和驯化“错误”与“悖论”?而定褚公手中的白色骨片“钥骨”,竟然是进入此地的“钥匙”,并且与外界天道相关?他是为了寻找东褚的出路才深入此地,最终被困?
“那……那外面的黑潮……王都的毁灭……”老臣急切地问道。
定褚公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悲悯与无奈:“……‘囚笼’……并非永恒……它的能量在衰减……规则在崩坏……‘错误’在积累……终有一日……会满溢……会反噬……”
“……尔等所遇……不过是……那庞大‘错误’积累……透过缝隙……泄露出的……一丝余波……”
“……真正的毁灭……尚未真正开始……”
陈旦听得遍体生寒。席卷东褚、几乎灭国的恐怖黑潮,竟然只是这座囚笼泄露出的“一丝余波”?那真正的毁灭,又将是何等景象?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陈旦沉声道,“前辈,您既然能进来,一定有出去的方法,对吗?还有,您刚才说的‘方舟’又是什么?”
定褚公缓缓抬起手,指向腔室中央那缓缓旋转的、如同心脏般的巨大光卵。
“……这……便是‘方舟’的核心……亦是……此地……唯一尚存……‘生机’之地……”
“……它……在孕育……在等待……”
“……离开……需借助……‘方舟’之力……但……‘方舟’受损……沉睡……需……‘钥骨’……方能……初步唤醒……”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陈旦身上,那沉寂的眼中,似乎燃起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希望之火。
“……你的力量……‘悖逆’之种……或可……补全……‘钥骨’所缺……加速……唤醒进程……”
“……但……此举……亦将……彻底惊动……‘祂’……”
“……‘祂’……是此地的……监控者……亦是……清理者……”
“……一旦‘方舟’复苏……‘祂’……必将……降临……”
抉择,再次摆在了面前。
是永远躲藏在这短暂的安宁中,等待能量耗尽或被发现?还是冒险唤醒“方舟”,寻找离开的希望,却也直面那未知的、恐怖的“祂”?
而陈旦那被视为“错误”的悖论之力,似乎成为了关键中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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