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响起洗衣机的轰鸣,中间夹杂关萍的声音:
“姜然序,你拿户口簿要做什么?”
简直明知故问。
姜然序说:“当然是去结婚。
史密斯神父没告诉你吗?”
“史密斯神父说,你和一个男人在教堂结婚了。”
姜然序也不否认,“当然是和男人。
我喜欢男人,我上大学那会就告诉过你了。”
母亲终于走出浴室,神情一片空洞:
“我当时以为你是年纪小不懂事,对天主的信仰也不够忠诚,才会遭受到恶魔的诱惑。”
“……没有什么恶魔诱惑我,从我出生起就这样了。
你不妨这样理解,同性恋孩子就和人渣配偶一样,都是你的原罪。
反正你很自洽。”
姜然序早就跨过茫然又悸动的青春期了,性取向已完全成型,也懒得过多谈论,“户口簿放在哪了?我自己去拿。”
母亲却抢先飞向房门,脊背紧贴门板,食指指尖紧贴嘴唇。
神秘地嘘声道:“你听,是你爸爸回来了。”
姜然序呼吸一滞,在洗衣机的噪音中辨识着门外的声响。
的确,一深一浅的脚步声渐渐迫近房门,可窗子拉紧了帘布,遮挡了来者的面孔,只投来一道崎岖的阴影。
胃里的收缩骤然加剧,酸水被逼向喉头,随心脏震颤的频率此起彼伏。
他知道自己起了应激反应:
“你不是说他今天不在家吗?为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然序,我的孩子……恶魔已经侵占了你的意志,所以你才会做出公然亵渎教会的恶行。”
母亲摩挲起他的衣袖,似是温柔的安抚,“可神父们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和你爸爸只好亲自帮你驱魔。”
“你疯了?”
第29章妈妈爱世人
关萍其人,确实流着一半满族血统,祖上没准还出过几位大臣妃嫔。
她年轻时候在国营百货商店当柜员,也有登徒子调侃过她放古时候是当宠妃的料:银盘子似的脸,圆而润,稍上些颜色就生得美艳端庄;又爱笑,笑声也清脆,如同颗颗玉珠倾泻在银盘。
美貌没有别的加持,也就成了祸患。
面对无数疯狂的追求者,关萍没能从中挑选出皇上,反而选择了世界上最普通的男人姜绍。
在那些经济大好的盛世里,满地都是留给勇敢者的黄金,姜绍也靠倒腾期货挣着些钱,或许给过永远爱她的承诺,或者过上好日子的希望。
可惜两人都缺乏些经营财富的头脑,和把握时运的能耐,所有愿景都在新世纪里落空。
婚后不久,关萍遭遇下岗潮,本想暂时歇息在家,结果一歇就是几十年。
至于她是何时皈依教会的,姜然序并不清楚,反正早于他出生的年份。
孤独和苦闷都是孕育宗教信仰的沃土,关萍就在某天福至心灵,往后的数十年生命都挥洒在弥撒、祷告和义工里。
教会就是她和外界唯一的联系。
神爱世人,神的信徒也爱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