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数据墓碑
孩子们用碎硬盘垒塔时,天边正滚过一阵雷。雨点子砸在硬盘的金属外壳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只手指在敲键盘。赵爷爷蹲在旁边抽烟,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脸上的皱纹——那皱纹里藏着半个世纪的故事,从纸质账本到电子数据,他见过太多被规则捆绑的灵魂。
“慢着点,”他看着小陈把一块碎硬盘垒歪了,伸手扶了一把,“这玩意儿脆,跟当年的玻璃唱片似的,得轻拿轻放。”
小陈噘着嘴:“赵爷爷,这些硬盘里的东西都没用了吧?规则组说里面存的都是‘废弃指令’。”他手里的硬盘边缘还留着烧灼的痕迹,是上次数据中心爆炸时留下的。
“没用?”赵爷爷笑了,烟袋锅往鞋底敲了敲,“当年他们说纸质文件占地方,全烧了,结果灾年时想查老种子的记载,翻遍了数据库都找不到。”他指了指硬盘塔,“这些‘废弃指令’里,说不定就藏着谁忘了的春天呢。”
雨越下越大,孩子们把硬盘垒得更高了。每块硬盘都有故事:那块带着裂痕的,是小李从数据中心废墟里扒出来的,里面存着十年前的农田灌溉图;那块贴满胶带的,曾是小张的工作盘,里面有他偷偷存的孩子们在菜园嬉闹的照片;还有块锃亮的新硬盘,是规则组淘汰的“过时设备”,被林夏捡回来时,里面还锁着条未发送的消息:“今日降水量超标,建议推迟播种。”
“够高了!”小胖踮着脚把最后一块硬盘放上去,塔身晃了晃,惊得大家伸手去扶。雨水中,这堆银色的碎片像座迷你金字塔,底座用石块压住,塔身缠着孩子们捡来的彩色电线,顶端插着面用塑料袋做的小旗,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此处埋葬‘必须听话’”。
“像座墓碑。”小林小声说,他爸爸是殡仪馆的化妆师,对“碑”这个字格外敏感。
“就是墓碑,”赵爷爷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小心翼翼地解开——里面是颗发了芽的玉米,根须在布上盘成一团,像只攥紧的小手,“给它埋点‘祭品’。”
孩子们跟着他在塔基挖了个坑,把玉米种进去。雨水混着泥土溅在脸上,没人觉得脏。赵爷爷用树枝在泥地上写字,一笔一划格外认真:“让规则烂在土里,才能长出新东西。”
夜里雨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给硬盘塔镀了层银霜。林夏提着马灯来巡园,远远看见塔顶上的塑料袋小旗在风里飘,像只振翅的蝴蝶。她走近了才发现,塔基的泥土里冒出点点绿光——是那颗玉米的芽尖,正顶着水珠发光。
“这是……”她蹲下身,马灯光圈里,绿光越来越亮,照亮了周围的硬盘碎片。有块碎片上还能看清残留的代码,此刻竟像活了似的,在光里慢慢重组,变成一行字:“允许玉米在凌晨三点生长。”
林夏笑了,想起白天赵爷爷说的话。她从口袋里摸出颗自己留的土豆种,埋在玉米旁边,轻声说:“也给你添份礼。”
后半夜,住在菜园棚屋的老张被奇怪的声音吵醒。他披衣出来,看见硬盘塔周围浮着无数光点,像撒了把星星。孩子们种的各种种子都在往这边凑:土豆芽顶着土块往上钻,番茄藤顺着塔身攀爬,连最懒的西瓜苗都伸出须子,在塔基绕了个圈。
“活了……”老张揉了揉眼睛,突然想起年轻时在数据中心工作的日子。那时候他负责删除“冗余数据”,每次按下删除键,总觉得像在掐灭什么活物的呼吸。有次偷偷备份了份老稻种的基因数据,被发现后扣了三个月工资,现在想来,那稻种说不定正长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
天快亮时,光点渐渐散去。硬盘塔依旧立在那里,只是塔身的碎片间多了些绿色的缝隙——是番茄藤的须子钻了进去,把冰冷的金属和温热的植物缠在了一起。塔基的玉米已经长到半尺高,叶子上的露珠里,还能看见代码在流转,像串永不消失的省略号。
清晨孩子们跑来时,都惊呆了。玉米的叶子上结满了露珠,每个露珠里都有个小太阳;有块硬盘碎片被根须顶起,上面的代码变成了图画:一只兔子在啃胡萝卜。
“它看懂了!”小陈拍手跳起来,“硬盘塔看懂我们的意思了!”
赵爷爷拄着拐杖来的时候,正看见林夏在塔身上贴纸条。纸条上是孩子们的笔迹,写满了各种“不合规则”的愿望:“希望西瓜长到桌子那么大”“允许豆角爬到屋顶”“让向日葵跟着月亮转”。
“好啊,”赵爷爷笑着点头,“让它们记着,以后这菜园的规矩,咱们自己定。”
阳光爬上硬盘塔的顶端,碎片反射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有片碎片脱落下来,落在林夏脚边,她捡起来一看,背面竟有行新刻的字,像是月光写的:“此处长眠的,是不敢做梦的枷锁。”
远处的公路上,隐约传来卡车的声音——是邻区来换种的队伍。林夏把碎片塞进口袋,转身招呼孩子们:“快准备准备,让他们看看咱们的‘纪念碑’。”
硬盘塔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玉米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个正在奔跑的孩子。风穿过塔身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声响,仔细听,竟像无数台旧电脑在同时开机,发出启动的嗡鸣,只是这一次,它们不再执行冰冷的指令,而是在为新生的绿意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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