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兔记 第10章 楼 外 楼

他开始默许郭时达在杭科院的项目中钻空子，甚至还给了他第二次与杭科院合作的机会。他总想着，只要熬到退休，就能把所有事情都抹平。他是杭科院的功臣，一辈子为航天事业鞠躬尽瘁，就算有点小瑕疵，组织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忘了，纪检委办案，从来只看证据，不看资历。

“老崔，”温和春的声音软了几分，带着几分痛心疾首，“咱们是几十年的兄弟。我不想看着你晚节不保，更不想看着你亲手毁掉自己一辈子的声誉。主动交代吧，这是你唯一的出路。你女儿还年轻，不能因为你的过错，一辈子背着‘贪官之女’的名声，抬不起头做人。”

赵朝阳也跟着点头，眼眶微微发红：“是啊老崔，看在咱们知青点同甘共苦的情分上，看在你一辈子为科研付出的份上，别再犟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雅间里静得可怕，只有三人的呼吸声交织着。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了下去，将湖面染成一片金红，远处的雷峰塔在暮色中沉默伫立，像是在见证这场没有硝烟的对峙。

崔明山低着头，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这双手，曾捧过国家级的荣誉证书，曾握着实验仪器攻克过无数难题，也曾在郭时达递来的银行卡上，留下过自己的指纹。他想起女儿回国时，穿着一身名牌，叽叽喳喳地跟他说国外的繁华，说自己认识了多少大人物。那时候他心里是骄傲的，可现在想来，那些繁华背后，全是郭时达布下的陷阱，全是自己贪婪的虚妄。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眼底的浑浊消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顽固的执拗。他看着温和春和赵朝阳，一字一句地说：“我没做错什么。你们要查，就查吧。我崔明山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任何调查。”

说完，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中山装衣襟，抬脚就往门外走。

“老崔！”赵朝阳急忙起身去拦，却被温和春一把拉住。

温和春看着崔明山决绝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他知道，崔明山这是铁了心要一条路走到黑了。多年的荣誉和骄傲，早已在他心里筑起了一道高墙，让他无法正视自己的过错。

崔明山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他拉开雅间的门，一股带着湖风湿气的暖意扑面而来，裹挟着柳叶的清新气息。他挺直脊背，一步步走进暮色里，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悲壮。

雅间里，温和春重新端起茶盏，却发现茶已经凉透了。赵朝阳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额头，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几十年的情分，终究是没能拉他一把。”

温和春沉默着，将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甘醇的茶味因放凉已经变的苦涩，喝在嘴里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心底，他知道，这场谈话的失败，意味着接下来的调查将更加艰难。但他没有退路，纪检委的职责就是查清真相，不管对方是谁，不管有多少人情牵绊。

窗外的湖面上，最后一抹余晖也消失了。夜色，像一张巨大的网，缓缓笼罩了整个西湖。而这场关于杭科院的反腐风暴，也许才刚刚拉开最激烈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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