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割过城南贫巷斑驳的墙根。
破庙檐角残破,半片瓦当悬在风里,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砸下惊动藏身其中的人。
林晚昭蜷身于神龛之后,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斗篷,发丝用布条随意束起,脸上抹了灰土,活像个流落街头的小乞儿。
可她那双眼睛,却如寒潭深水,映着庙门外渐暗的天光,一瞬不眨。
阿松带回的那只纸鸢骨架,此刻正裹在她怀中。
竹骨断裂,糊纸焦黑,唯独尾翼一角残留着半个篆体“安”字,笔锋细如蚊足,却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她记忆深处。
——密账末尾那句“子安好”,她原以为是某人问候幼子的私语。
可如今想来,哪里是什么温情脉脉?
分明是暗号!
是联络!
是王氏与其背后势力之间,以亲情为掩护的密语交接!
她指尖发冷,心却烧得滚烫。
外账房三年内,三百两银子无声无息转出林府,经手人皆署“王”,收信人却从不具名,只留一个“安”字标记。
她早觉蹊跷,却苦无证据。
如今青靴小厮出自王家老宅,纸鸢传递藏于孩童嬉戏之间,一环扣一环,竟是将林家商路命脉,化作一条隐秘的输血管道,源源不断地滋养着王氏娘家的私兵势力!
而这一切,竟与沈知远曾留下的那方素帕上的密文隐隐呼应。
那夜他在国子监外匆匆递来帕子,只说“若有异动,以茶试之”。
她起初不解,直至今晨以热茶泼洒,素帕竟浮现出一行极淡的编号墨迹:“代号‘安’者,列为‘盐铁案’暗桩,御史台备案,编号七十三。”
那一刻,她脊背发凉。
原来朝廷早已盯上这条线。
而她母亲临终前反复叮嘱“莫信账上字,莫听耳边风”,竟是一句遗言预警!
她不能等。不能再退。
于是她以“为赵姨娘做法事”为由,求得王氏准许出府一日。
王氏冷笑允诺,以为她不过是去烧纸哭坟,任人摆布。
却不知,这一去,是要掀开她整个阴谋的命门。
破庙外脚步声响起。
林晚昭屏息,指尖扣紧袖中匕首。
一名戴斗笠男子缓步而入,蓑衣沾着湿泥,身形瘦削却挺拔,腰间佩刀未卸。
他四顾确认无人后,才从怀中取出一本油纸包裹的账册,就着残阳余晖翻阅。
——是王承恩!
林晚昭瞳孔骤缩。
王氏嫡兄,王家老宅掌事,表面只是个落魄族老,实则掌控着林家城外三处盐仓的调度权。
此人极少现身林府,却能在账目上随意批注,连林二老爷都对他礼让三分。
可此刻,他竟亲自来此核对账目?
她屏住呼吸,听着那低沉阴冷的声音在破庙中回荡:
“这批银子迟了五日,主子震怒。若再误事,你便不必再回来了。”他盯着青靴小厮,目光如刀,“下次动手,必须是林晚昭。她太聪明,留着必成大患。主子说了,只要她一死,林家再无人能查清旧账。”
林晚昭心头一凛,寒意自脚底直冲头顶。
他们要杀她!
不是意外,不是诬陷,而是早已列入计划的清除!
可还不待她细想,王承恩已挥手命人焚烧一批旧册。
火折子“啪”地点燃,枯草堆腾起一簇幽黄火焰。
火光跳跃中,她眼角余光猛地一滞——
那被投入火中的残页一角,赫然写着“户部郎中刘”五个字!
她的呼吸几乎停止。
户部?!
那是掌管天下赋税盐铁的中枢!
刘姓郎中……朝中三位刘姓郎中,其中一位,正是沈知远父亲当年弹劾未果、如今权势更盛的刘景昭!
难道……王氏背后之人,竟是朝中重臣?!
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强迫自己冷静。
不能动,不能出声,更不能暴露。
此刻她若被抓,不仅前功尽弃,连沈知远都可能被牵连入局。
火势渐弱,王承恩收起账本,冷声道:“烧干净,一个字都不能留。”
众人应诺,纷纷起身欲离。
就在此刻——
林晚昭忽然觉脚边一动。
极轻微的窸窣声,像是枯叶被拖动。
她低头,只见一只瘦得皮包骨的老猫,不知何时爬到了神龛下,嘴里竟叼着半截烧焦的纸页,尾巴无力地扫过她的裙角。
那猫双眼浑浊,浑身发抖,显然已冻饿多时。
可它却死死咬着那残页,不肯松口,仿佛那是它最后的执念。
林晚昭心头一震。
她认得这种眼神。
和那些死不瞑目的亡魂一样——有话要说。
她冒险伸手,轻轻掰开猫嘴,将残页取出。
火光早已熄灭,庙中昏暗如墨。
她借着窗外最后一缕天光,展开那焦黑碎片。
字迹残缺,墨色晕染,却仍可辨出几行小字:
“……三月起,月供五十两……专用于……南巷……”
寒风卷着灰烬,在破庙中打着旋儿,像亡魂的低语,一圈圈缠绕在林晚昭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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