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房的冷风吹得沈夜后颈发紧,像有根冰针顺着脊椎往上爬。他盯着解剖台上那具尸体,喉结动了动——林晚秋的躯体皮肤完好,泛着荔枝剥壳后那种湿漉漉的、近乎透明的白,唯独面部平整得可怕,像是被人用裁纸刀沿着发际线精准划开,整张脸皮被完整揭走了,留下一个空洞而光滑的轮廓,仿佛她从未有过五官。
“沈先生,您看这个。”法医掀开玻璃罩,一股微腥的腐气混着福尔马林味扑面而来。里面躺着一张湿润的人皮面具,眉眼与林晚秋生前分毫不差,鼻尖还凝着未干的血珠,像晨露悬在枯叶边缘。“我们在她诊所密室的陈列柜里找到的,和尸体同时被发现。”
沈夜戴上橡胶手套,指尖悬在人皮上方半寸。触觉尚未接触,却已感到一股阴寒自指腹渗入骨髓。残响预警在太阳穴突突直跳,那是“映影者”在提醒他视觉陷阱——这是第七次被纸人撕裂视网膜后留下的“残响”,一种将濒死感知固化为超感能力的代价。每一次闪烁,都是对虚假之物的本能排斥。
他突然弯腰凑近,鼻尖几乎贴上那层薄如蝉翼的脸皮。视觉放大中,他看见人皮耳后有道极细的划痕——和林晚秋上周做面部护理时他瞥见的伤疤位置完全吻合。指尖轻抚过那处,触感粗糙如旧绢,带着一丝尚未散尽的体温。
“不是仿制品。”他声音发涩,喉咙像被砂纸磨过,“是她自己的脸。”
苏清影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划动,发出细微的“嗒嗒”声,在寂静的停尸房里格外清晰。她今天穿了件藏青高领毛衣,把耳后的痣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截冷白的下颌。听觉捕捉到她指甲敲击屏幕的节奏,急促而不乱,像某种加密电报。
“通讯记录显示,她三天前最后一次通话是市立美术馆,说收到匿名委托修复‘百年未完成的仕女图’。”她顿了顿,将手机转向沈夜,屏幕光映在镜片上,像两片浮冰,“但更诡异的是这个——”
手机亮着,是林晚秋的朋友圈界面。最新一条动态停在凌晨两点,自拍里她的嘴角夸张地上扬,苹果肌绷得几乎透明,像被无形的手从两侧拉扯。往上翻,三天前的照片还带着温柔的笑纹,两天前弧度大了两度,昨天已经能看见后槽牙,此刻这张……沈夜眯起眼,瞳孔微微收缩——她的瞳孔聚焦点根本不在镜头上,而是偏移至左上方,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着嘴角硬扯出的笑容,连眼球都失去了自主。
“她在笑……越来越不像她自己。”他喃喃出声,舌尖泛起铁锈味,突然想起陈砚手记里那句“空壳”。
苏清影的指尖停在最后一条消息的发送时间上,指甲缝里还沾着上午修复古籍时蹭的墨渍:“死亡时间法医确定是三天前,但手机还在自动发动态。”她抬头时,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停尸房的金属台,寒意顺着视线刺来,“有人在用她的社交账号,或者……”
“或者她的‘空壳’还在动。”沈夜接过话,指节捏得发白,掌心渗出冷汗,橡胶手套内壁黏腻一片。
他扯下手套扔进医疗垃圾桶,金属盖碰撞声在空旷的停尸房里格外刺耳,回音一圈圈荡开,像钟摆敲向午夜。
旧货市场的石板路浸着晨露,沈夜的马丁靴踩过满地碎瓷片,每一步都发出“咔嚓”脆响,如同踩碎枯骨。空气里弥漫着陈年宣纸的霉味、松烟墨的苦香,还有远处油锅煎饼的焦糊气。远远就听见“唰唰”的刷浆声,像蛇游过枯叶。
老裱的摊位支在角落,灰布篷子下堆着半人高的旧画轴,老人弓着背坐在小马扎上,正用排笔往一幅褪色山水上刷浆糊,连头都没抬:“找我问画?先看你带没带耳朵。”
沈夜蹲下身,看见画案上的《秋山行旅图》正慢慢显影——被浆糊浸透的部分,原本模糊的山径里竟多出几个极小的人影,正抬着头往观画者的方向望。视觉放大中,那些人影的眼白泛黄,嘴角微扬,像是在笑。
“您说的‘不该用眼看’,是指这个?”他摸出证物袋里的纸人灰烬,触感轻飘如灰蝶,“顾青崖的点睛术,需要‘目见’才能成契?”
老裱的排笔顿在半空。
他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珠突然清明起来,像两滴浸在茶水里的墨:“点睛三物,形似、神知、目见。缺一则契不成。瞎子看不见,自然不入局;不信者不认,亦可脱身。”他的手指叩了叩自己太阳穴,声音低沉,“但最难破的,是那些……自己都想不起自己长什么样的人。”
话音未落,清脆的铃铛声从巷口传来。
扎着羊角辫的小哑拄着竹杖走过来,竹杖头的铜铃碰在瓷片上,叮铃作响,像风穿过骨笛。她怀里抱着一摞捡来的废纸,其中一张泛着青灰的纸角露出来,正是半成型的纸人,眉心位置还留着空白。
“小哑?”沈夜认得这个常在街头卖艺的盲童,声音不自觉放轻,“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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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死亡回响:我的不甘凝聚成神请大家收藏:()死亡回响:我的不甘凝聚成神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我听见画在哭。”小哑歪着头,摸索着蹲到画案前,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纸人,触感冰凉如井壁,“它很冷,像冬天的井壁。”她仰起脸,睫毛在晨雾里沾着水珠,耳朵微微动了动,“哥哥,你给我听的那个声音,和昨晚钻进我枕头底下的风一样。”
沈夜心头一震。他想起之前用残响混剪的录音,小哑当时说的“像风”——那是纸人在寻找宿主时的灵体波动!
他突然抓住小哑的手腕,又触电般松开,声音发颤:“你能看见这张纸上画了谁吗?”
“看不见颜色,也看不见脸。”小哑摇头,手指抚过纸人边缘,指尖传来粗糙的纤维感,“但我能摸出来,它没有温度。”
苏清影突然按住沈夜的手背。她的掌心烫得惊人,像握着一块刚出炉的炭:“她的视觉缺失,让‘目见’条件无法满足。”
沈夜的呼吸陡然急促。他心头猛地一震——等等。点睛三物:形似、神知、目见。如果“目见”是指目标亲眼看到纸人并“确认其存在”……那么一个根本无法形成视觉图像的人,是否等于系统判定为“未观测”?就像量子态未坍缩?他忽然想起古籍批注中那句“见而不识者避劫”,原来不是说装瞎,而是真不能看!
他摸出录音笔,快速按下播放键,混剪着“锈肺”的喘息、“静默者”的呢喃,还有自己濒死时的心跳声。每一声都像垂死者最后的呼吸回放。
小哑皱起眉头,耳朵微微动了动:“这个声音……和昨晚吹进我枕头底下的风一样。”
老裱的排笔“啪”地掉在画案上。他突然抓起那幅《秋山行旅图》塞进沈夜怀里:“带着这个,去美术馆。”他浑浊的眼珠重新蒙上雾气,声音又变回沙哑的呢喃,“画里的哭声,该有人听见了。”
暮色漫进旧货市场时,沈夜站在巷口,怀里的画轴还带着老裱的体温,外层粗麻布粗糙地摩擦着手臂。他低头,风卷起画轴一角,露出内衬上一行褪色小字:“癸卯年七月,藏于地脉阴眼。”他瞳孔微缩——这正是陈砚手记中标注的美术馆地下仓库坐标。
手机震动,苏清影发来一条语音:“监控显示今晚值班员请假,仓库十点后无人值守。我已黑进门禁系统。”
他抬头,远处美术馆的玻璃幕墙反射着血红晚霞,像一张正在干涸的脸。
苏清影递来改装好的设备,是台微型投影仪,里面存着十张变形的自拍照,还有小哑的录音——那是他们新找到的“免契音波”。
“今晚。”他望着渐暗的天色,指腹摩挲着画轴上的旧绢,粗糙的纹理刮过皮肤,“去美术馆地下仓库。”
苏清影整理他衣领时,指尖在他喉结上轻轻一按:“我查过,那幅仕女图是顾青崖的未完成作。”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茉莉香水味随呼吸拂过他耳际,“他最后一次动笔,是在百年前的雨夜。”
沈夜低头,看见自己影子里有张纸角正在蠕动。
他弯腰捡起,那是张未完成的纸人,眉心空白处,隐约能看见自己变形后的五官正在成型。
他把纸人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金属盖碰撞的声响里,他听见远处美术馆方向传来若有若无的墨香——是松烟墨混着血的味道,像极了陈砚案头的气味。
“该收网了。”他对苏清影笑了笑,转身走向停在巷口的越野车。
后车座上,小哑的铜铃正随着风轻轻摇晃,声音清冽得像把刀。
地下仓库的霉味钻进沈夜鼻腔时,他正用工具刀挑开最后一道锈蚀的锁扣。铁锈簌簌落下,落在鞋面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苏清影举着战术手电站在他身侧,光束扫过墙面斑驳的水渍,在“闲人免进”的警示牌上凝住——牌子边缘粘着半片褪色的纸人衣角,和林晚秋尸体下那张材质如出一辙,触手脆如枯叶。
“温度比外面低三度。”沈夜摘下手套按在墙面,水泥里渗出的凉意顺着指缝往骨头里钻,像有无数细虫在啃噬骨髓,“符合陈砚手记里‘阴脉汇聚’的描述。”他摸出微型热成像仪,绿色光斑在黑暗中跳动,最终在仓库最深处的檀木柜上聚成一团灼目的红,“在那里面。”
苏清影的手指刚触到柜锁,木头上突然泛起细密的血纹。
她顿了顿,从帆布包取出半块羊脂玉——是老裱塞给他们的“镇纸”,说是能阻“画魂认生”。
玉坠贴上去的瞬间,血纹像被烫到的蛇般蜷缩着退散,锁舌“咔嗒”弹开。
卷轴展开的刹那,沈夜后槽牙咬得发疼,口腔里弥漫开血腥味。
那根本不是什么仕女图,而是张由三十七张人脸拼接成的巨型图案——左脸是上周失踪的外卖员,右颊是巷口修鞋的老张头,眉骨处赫然嵌着林晚秋术前的证件照。
所有面孔都保持着同一副机械的笑容,嘴角上扬的弧度与林晚最后那条朋友圈分毫不差,连眼角的细纹都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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