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午夜的月像块被啃剩的饼,卡在乌云牙缝间,只漏出一丝惨白的光。钟楼遗址的断墙上爬满青苔,在风里簌簌作响,如同低语着被遗忘的名字。
沈夜背着苏清影跨过半人高的荒草,肩头的重量轻得让他心尖发颤——这是她被钟灵抽取记忆的第七天,连站久些都会晃。脚下的枯草断裂声清脆而空旷,夜风裹着湿土与铜锈的气息钻进鼻腔,远处偶有碎石滚落,像是时间在暗处轻轻挪动脚步。
“到了。”他放轻动作,将她安置在青铜钟残骸旁。指尖触到她脊背时,布料下微弱的体温让他心头一颤。
月光漏进钟腹的缺口,在她发顶投下一片银白,细碎如星屑。夜风拂过她的额前碎发,带来一丝凉意,也捎来远处野菊干枯的清香。
苏清影伸手抚过钟体斑驳的纹路,指尖沾了些铜绿,却笑得温和:“像不像那年我们在古董市场淘的破铜烛台?你说它该叫‘时光的伤疤’。”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气音,像书页翻动时的窸窣。
沈夜喉结动了动,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从背包里取出改装扩音器,七块振频模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是他用七次死亡残响的共振频率调出来的“干扰器”。金属外壳冰凉刺骨,握在掌心时仿佛吸走了血液里的温度。固定时指节抵到钟壁,凉意顺着血管往上窜,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这口钟时,它还裹着红绸,被秦九章当镇店之宝供着。那时铜绿还未蔓延,钟声清越如泉,而他的心跳,是因为她站在阳光里,发梢扫过他手背的痒。
“这次不是救你。”他低头将干扰器卡进钟心的裂缝,声音闷在胸腔里,“是我们一起改规则。”话出口时,喉间泛起一阵灼热,像是把七年沉默都烧成了灰烬。
苏清影从怀里摸出《津门漏刻志》。
那本书边角卷得像被火舔过,纸张脆得几乎一碰就碎,指尖摩挲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最后一页却泛着奇异的荧光——空白处浮起一行小字,墨迹还在渗,像刚被人用血写上去:“守时者,非一人,乃共忆之所寄。”
“这是……”她指尖发颤,触到那行字时竟感到一丝温热,仿佛文字本身在呼吸。
“是你昨天画的十三格钟面在说话。”沈夜握住她发凉的手,掌心传来她脉搏微弱的跳动,“你用记忆给它刻了新骨头。”
苏清影深吸一口气,将书页对准钟心。
火焰从纸页边缘腾起,不是橙红,而是泛着记忆的暖黄——那是她常看的古籍修复灯的颜色。火苗无声跳跃,带着旧纸燃烧时特有的焦香,还有她童年书房里檀木柜子的气息。
灰烬打着旋儿飘进钟腹,像一群归巢的蝶,撞在青铜内壁上发出细碎的响,如同雨滴落在铁皮屋顶。
第一声钟响在空气里炸开来。
这不是物理的声响,更像某种规则在震动,耳膜被无形之力撕扯,连呼吸都被扭曲成抽搐。沈夜的后颈瞬间绷成弓弦,肌肉紧绷如拉满的弓。
他猛按干扰器开关,混合着溺水闷响、焚身焦味、坠楼风声的音频破壳而出——还有穿插其中的,苏清影折书角时的脆响,咬笔帽时的轻哼,以及他第一次见她时,她抱着古籍跨进剧本杀店门槛,发梢扫过他手背的痒。那缕触感此刻竟在神经末梢重新浮现,真实得令人窒息。
声波撞上钟声的刹那,空气扭曲成水面波纹,视线模糊了一瞬,仿佛世界被投入了震荡的湖心。
第二声钟响落下时,十二道半透明的影子从钟心涌出来——是苏清影,不同年龄的苏清影:扎羊角辫的,戴学士帽的,眼角有细纹的,每道影子都穿着守时官的玄色长袍,可这次,她们没像前六日那样齐声报时。
“我是苏清影。”扎羊角辫的影子歪头,声音清亮如铃铛,“可我不记得要守什么时。”
“我不是。”戴学士帽的突然抬手扯下头上的冠,布料撕裂声刺耳,“我只记得图书馆闭馆时,有人等我下班。”
“我只记得他。”中年影子抚上心口,指尖微微发烫,“他说我的折书角像纸花。”
“我不愿永生。”最年轻的影子突然跪下来,指甲抠进荒草里,泥土混着草汁沾在指尖,“永生太孤单了。”
沈夜的呼吸骤然粗重,肺叶像被铁钳夹住。他看见苏清影的眼睛亮了,像被蒙了七天的玻璃突然擦净,映出月光与火光交织的碎影。
她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夜哥,她们在争……争‘苏清影’到底是谁。”
第三声钟响。
青铜钟面“咔”地裂开道缝,十三道刻痕从中生长出来——前十二道是子丑寅卯,第十三道歪歪扭扭,却清晰地刻着“沈夜”。
“规则动摇!”
小傀的声音尖得像拨浪鼓的铜珠。
这只红绸缠身的木偶不知何时跃上钟顶,拨浪鼓震得红穗子乱飞,连木头顶的流苏都炸成了蓬。沈夜抬头看它,突然笑了——这是小傀跟着他“刷残响”以来,第一次这么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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