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消失在黑暗里,留下的只有黏腻的拖痕和更加浓郁的甜腥。
林晓雅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肺里充满混合着腐臭与化学甜腻的空气。上方电梯井的敲击声似乎渐渐远了,或者被这里无休止的低沉轰鸣与扭曲人声所吞没。她无处可去,只能顺着墙壁,朝那排有光、隐约有人影晃动的金属隔间方向,极其缓慢地挪动。每一步都踩在湿滑、不知成分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黏腻声响。
空气中的化学信号浓度高得惊人。她的共生网络持续低烧般地活跃着,后颈接口微微发烫,左臂的黑色纹路传来持续的、细微的刺麻感,仿佛无数细针在轻轻挑动。网络似乎在奋力解析这片空间里弥漫的、复杂到令人头晕的化合物信息流——兴奋剂的尖锐、致幻剂的迷离、镇静剂的冰冷……还有大量无法归类、充满破坏性的合成毒质。这些信息像嘈杂的无线电波,不断冲刷着她的感知边缘。
靠近了。钠汽灯浑浊的黄绿色光线,勉强照亮了那片区域的全貌。
那不是房间,更像一个露天(相对这个地下空间而言)的、简易搭建的“生产线”。
两排长长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框架相对而立,中间是狭窄的过道。每个框架上,每隔两米左右,就隔出一个没有门的、棺材大小的金属隔间。隔间三面是齐腰高的金属挡板,背面则完全敞开,连接着后面杂乱丛生、滴着各色冷凝液的粗大管道。
而每个隔间里,都“存放”着一个活人。
他们大多赤身**,或仅着褴褛的布片,被简单的皮质束缚带固定在隔间中央的金属椅子上。椅子可以调节角度,有些人近乎平躺,有些人半坐着。他们的手臂、大腿、甚至脖颈,被更多的束带牢牢捆住,暴露出发青的、布满新旧针孔的皮肤。
真正让林晓雅血液几乎凝固的,是那些机械臂。
从每个隔间上方的轨道和后面的管道系统中,延伸出数量不等的、冰冷的、多关节的金属机械臂。它们静静地悬垂在受缚者的上方,末端不是钳子或工具,而是闪烁着寒光的、不同规格的注射针头,有些细长,有些粗钝。针头连接着半透明的软管,软管蜿蜒延伸,没入后面管道系统的阴影中,隐约能看到不同颜色的液体在其中缓慢流动——荧光蓝、浑浊的粉红、诡异的紫黑、刺眼的明黄……
这里没有研究员,没有“白影”。只有少数几个穿着脏污工装、戴着防毒面具的人影,在过道间麻木地巡视,偶尔停下来,在某个隔间旁的简易控制台上按动几下。
“嗤——”
一声轻微的气压释放声响起。
林晓雅看到一个隔间上方的机械臂突然动了起来,精准而迅速地降下,末端的粗针头猛地刺入隔间内一个瘦骨嶙峋男人暴露的颈侧静脉!
男人的身体触电般剧烈一挺,束缚带勒进皮肉。他原本半闭的眼睛骤然圆睁,瞳孔在浑浊的灯光下瞬间扩散,变得极大、极黑,像两个深不见底的窟窿,失去了所有神采。喉咙里挤出“咯咯”的怪响。
针头停留了大约五秒,然后剥离,带出一小串暗红色的血珠。机械臂缩回原位。
紧接着,变化开始了。
男人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高频震颤,像通了高压电。他的头疯狂地左右甩动,口水混合着白沫从歪斜的嘴角呈线状甩出。他的眼睛依旧圆睁着,黑漆漆的瞳孔映着黄绿的灯光,却什么也映不进。几秒钟后,震颤变成了大幅度的、反关节的剧烈抽搐,身体在椅子上疯狂地弹动、扭曲,骨头与金属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束缚带深深陷进皮肉,几乎要将他勒断。
抽搐持续了约一分钟,渐渐平息。男人瘫软下去,只剩下轻微的、无意识的哆嗦。他的眼睛半闭,瞳孔依旧扩散,嘴角挂着晶亮绵长的涎水,胸膛微弱起伏。他还没死,但某种属于“人”的东西,似乎被刚才那一针彻底击碎、冲走了。
“批次C-7,神经兴奋剂‘闪电’与致幻剂‘蜃楼’混合体,剂量标准。”一个工装人员对着手里的设备平淡地记录,仿佛在记录锅炉压力,“受试者74号,反应强度:高。耐受性:低。预期有效时间:缩短。标记为‘易损型’。”
易损型……林晓雅胃里翻江倒海。
她移开目光,看向另一个隔间。
这个隔间里是一个女人。她的针头刺入的是大腿根部的股动脉。注入的液体是浑浊的粉红色。
针头拔出的瞬间,女人没有抽搐。相反,她的身体瞬间僵直,像一具被瞬间冻住的标本。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瞳孔同样扩散,但眼神里似乎残留着一丝极致的、扭曲的惊恐,凝固在脸上。她的呼吸变得极其缓慢、深长,隔很久才微微起伏一次。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又像被塞进了无形的石膏模具里,只有偶尔极其细微的、指尖的颤抖,证明她还活着。
“D-3,强效镇静剂‘琥珀’与肌肉松弛剂混合体。预期僵直时间:四至六小时。观察长期低代谢状态下的神经损伤模式。”另一个记录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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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逃出缅北魔窟请大家收藏:()逃出缅北魔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在下一个隔间,注入的是荧光蓝的液体。受试者是一个年轻人,针头刺入手臂。他先是发出一声短促的、类似大笑又像惨叫的声音,然后开始疯狂地抓挠自己胸口和脸庞,即使指甲翻裂、抓出血痕也毫不停歇,仿佛皮肤下有无数虫子在爬。他的脸上交替出现痴迷的傻笑和极度痛苦的扭曲,眼神涣散,嘴里胡言乱语,说着谁也听不懂的破碎词句。
“A-1,‘蓝冰’迭代品‘深蓝旋律’,侧重引发感知扭曲与行为解离。记录攻击性自残倾向与幻觉类型。”
蓝冰……听到这个词,林晓雅的心脏狠狠一缩。她喉咙深处似乎又泛起了那甜腻灼烧的熟悉味道,左臂的黑色纹路骤然发烫,共生网络的脉动明显紊乱了一瞬,仿佛被这个词触发了某种深层的、黑暗的记忆回响。她体内的“住户”,认得这个“老朋友”。
她看着那一排排隔间,看着那些被束缚的、不断被注入不同颜色毒液的身体,看着他们或抽搐、或僵直、或狂笑自残的种种非人反应。
这不是治疗,不是实验。
这是系统性的、工业化的神经摧毁流水线。
他们像对待原料一样,将活人固定,然后测试不同“配方”的毒品,在这些尚能呼吸的躯体上,观察其破坏神经系统的效率、表现和极限。易损型、僵直型、狂躁型……他们用冰冷的词汇为这些被摧毁的人分类、贴标。
空气里弥漫的,不仅仅是化学毒剂的气味,更是成百上千次神经被撕裂、意识被捣毁后残留的、近乎实质的绝望与疯狂。这股浓烈的情绪“瘴气”,让林晓雅的共生网络持续低鸣,既感到排斥,又似乎有种病态的饥渴,想要解析、吸收这些极端的、由化学暴力直接催生出的痛苦信息。
一个工装人员似乎注意到了阴影中僵立的林晓雅。他停下脚步,防毒面具后的眼睛朝她这个方向“看”来。
林晓雅猛地惊醒,心脏狂跳。她不能被发现。她迅速后退,将自己更深地藏进旁边一堆废弃金属桶和管道的阴影里。
就在这时,不远处另一个隔间传来异样的响动。
那是一个刚刚被注射了明黄色液体的男人。他起初剧烈抽搐,然后突然静止。几秒后,他的头部开始不正常地膨胀,太阳穴和颈部的血管可怕地贲起,像要爆开。他的眼睛凸出眼眶,布满血丝,嘴巴张到极限,却发不出声音。
“砰!”
一声闷响,并不大,但在各种噪音中格外清晰。
男人一侧的眼球,从眼眶里挤了出来,仅靠几缕神经和肌肉组织连着,晃荡在脸颊旁。暗红色的血和淡黄色的、粘稠的液体从空洞的眼眶和鼻孔、耳朵里缓缓涌出。
他的身体最后抽搐了两下,彻底不动了。
“E-5,血管扩张剂与神经毒素混合体,‘爆鸣’。受试者39号,脑血管破裂,实验终止。”记录声依旧平稳,“清理隔间,准备下一批次。”
两个工装人员走过来,动作麻利地解开束缚带,将还在微微渗液的尸体拖出隔间,像扔垃圾一样扔到旁边一辆金属推车上。推车里已经堆了好几具姿态扭曲、颜色诡异的躯体。
他们用高压水枪随意冲洗了一下隔间里的血污和黄浊液体,水流混合着污物淌进地面的排水格栅。然后,他们从另一个方向,拖来了一个新的、眼神空洞、浑身发抖的“原料”,将他塞进那个刚刚清理过的、还带着湿气的隔间,绑好。
流水线,继续运转。
林晓雅蜷缩在阴影里,紧紧捂住嘴,才抑制住喉咙里涌上的酸水和恐惧的呜咽。
她的身体因为强烈的恶心和战栗而微微发抖,后颈接口烫得惊人,左臂的黑色纹路传来持续的灼痛。共生网络在疯狂处理着接收到的过量信息——视觉上的地狱景象,空气中高浓度的化学与情绪毒素,还有那份属于“蓝冰”的、勾起她自身最深噩梦的熟悉而邪恶的共鸣。
她看着那辆载满尸体的推车被缓缓推走,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看着新的“原料”被填入空缺的隔间。
看着机械臂再次落下,针头刺入皮肤,不同颜色的毒液注入血管,制造出下一个抽搐的、僵直的、狂笑的或爆裂的“产品”。
这里,是病毒实验区之下的另一重地狱。
一个用化学针筒,在流水线上,批量生产**废墟的地方。
而她,曾经也是类似流水线上的一个“产品”。
这个认知,比任何病毒带来的恐惧,都更冰冷地蚀穿了她的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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