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废品处理区的恶臭与呻吟,林晓雅沿着一条相对“干净”的管道通道盲目奔跑。通道逐渐变宽,前方隐约传来不同于机械轰鸣的、更加嘈杂的声浪——模糊的人声喧哗、拖沓密集的脚步声、断续的嘶喊与怪笑,还有某种低沉的、带有节奏的电子嗡嗡声,像是劣质音响播放着扭曲的音乐。
通道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锈蚀的铁丝网格栅门。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变幻不定的、廉价霓虹灯般的光影——猩红、惨绿、幽蓝的光块在地面上晃动、交错。
浓烈到令人头晕的化学甜腻气息,混合着汗臭、尿骚、呕吐物的味道,如同有形的浪潮,从门缝里汹涌扑出。这气味比流水线车间更加复杂、更加“生动”,因为它混杂了大量**代谢的味道,以及……一种群体性的、近乎癫狂的情绪浊流。
林晓雅的后颈接口瞬间灼烫,左臂黑色纹路的刺痒感陡然加剧。体内的共生网络如同被投入沸水,剧烈沸腾起来!与废品处理区吸收的“静态”痛苦不同,这里空气中弥漫的,是高浓度的、活跃的、不断生成与消耗的神经活性物质分子,以及被这些物质彻底扭曲、放大、释放出来的海量混乱情绪信号——极致的渴求、短暂的狂喜、崩溃的空虚、绝望的愤怒、麻木的漠然……
她的网络在贪婪又痛苦地吞噬着这些信息洪流。她能“感觉”到,那些发光的脉络在急速脉动、扩张,试图解析这过于庞大的“数据”。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视野边缘开始出现彩色的、游动的光斑,耳朵里除了现实的噪音,还开始出现幻听——无数个重叠的、渴求的、哭泣的、狂笑的低语,直接在她意识深处响起。
她强忍着不适,从铁丝网的缝隙望进去。
里面的景象,让她彻底失去了语言。
这是一个被粗略改造成模拟城镇街道的巨大空间。有歪歪扭扭的、刷着劣质油漆的“建筑”立面(其实是隔板),有锈蚀的路灯杆(挂着闪烁的霓虹灯牌),有翻倒的破旧长椅,有散落一地的空罐、针筒、破碎衣物。地面是冰冷的水泥,但布满了各种颜色的可疑污渍和干涸的液体痕迹。
而在这片“街景”中,“生活”着数百人。
他们就是之前在流水线上那些隔间里的“产品”的后续阶段——那些没有立即死亡或完全崩坏,而是对某些物质产生了强烈依赖的个体。被投放至此,在“相对自由”的环境下,观察其长期行为模式与社会性互动(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社会性)。
他们大多骨瘦如柴,像一具具裹着灰败皮肤的骨架。眼窝深陷,颧骨高耸。但他们的眼睛,却呈现出两极分化的恐怖状态:一部分人的眼神狂热、灼亮,像燃烧殆尽的煤核,死死盯着空间中某些特定的点——那些墙壁上、灯柱上、甚至地面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出现的金属小盒子,盒子下方垂着短短的软管和针头。那是自动注射口。另一部分人的眼神则彻底空洞,像被掏空的玻璃珠,对周围一切都无动于衷,只是漫无目的地摇晃、蹒跚。
他们的肢体动作极度异常。几乎没有人能正常直立行走。有的弓腰驼背,膝盖无法打直,像提线木偶般一瘸一拐地拖行;有的脊柱侧弯,头部歪斜,走路时身体大幅度地左右摇晃,仿佛随时会摔倒;有的手臂不自然地蜷缩在胸前或背后,只用扭曲的双腿蹦跳前进;更有的,似乎下半身神经严重受损,直接用手掌和膝盖匍匐爬行,在污秽的地面上留下道道痕迹。
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缓慢移动,彼此碰撞,发出含糊的声音,形同一大群在噩梦中游荡的、饥饿的丧尸。
“嗬……给我……点……”
“滚开!是我的!下一个是我的!”
“妈妈……好难受……妈妈……”
不成语句的乞求、暴躁的呵斥、孩童般的哭嚎,交织在一起。
突然,靠近林晓雅这边的一个注射口绿灯闪烁,发出轻微的“嘀”声。如同按下了某个开关,附近十几个身影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相对他们扭曲的肢体而言),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扑向那个注射口!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几乎只剩骨架的男人,他眼里的狂热几乎要烧穿眼眶。他一把推开一个爬得稍慢的女人,颤抖的手抓住垂下的针头,看也不看就往自己脖颈上一个已经溃烂的旧针孔里狠狠扎去!
“呃啊——!”他发出一声满足又痛苦的长吟,身体剧烈颤抖了几下,随即瘫软在注射口下,脸上浮现出短暂的、扭曲至极的“愉悦”表情,瞳孔瞬间扩散。
其他人扑了个空,发出失望、愤怒的嚎叫。他们围着那个瘫软的男人,有人试图去抢他手里还没松开的针头,有人疯狂拍打已经显示“空”的金属盒子,还有人将怒火发泄在彼此身上,用瘦骨嶙峋的胳膊、用头、用牙齿,去撕打、啃咬身边的同类!
一场小规模的、无声的混战在污秽的地面上展开。骨头撞在水泥上的闷响、皮肉被撕破的轻微嗤啦声、野兽般的低吼和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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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逃出缅北魔窟请大家收藏:()逃出缅北魔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直到另一个方向的注射口绿灯再次闪烁,这群扭打在一起的身影才瞬间停止,像闻到新血腥味的鬣狗,齐齐调转方向,又以那种扭曲疯狂的姿态扑向新的目标。
林晓雅看到,在街角阴影里,躺着几具一动不动的身体。一个蹒跚的身影经过,停了下来,低头看了看,然后竟然蹲下身,用他那歪曲不灵便的手,去摸索那尸体身上可能残留的值钱东西(或许是小剂量的隐藏毒品,或许是实验室投放的“代币”)。摸索无果后,他发出焦躁的咕噜声,竟然俯下身,用牙齿去啃咬尸体已经僵硬的手臂!不是出于饥饿,更像是一种** frustration(挫败)和神经驱动下的无意义攻击行为**。
啃了几口,他似乎也觉得无味,又摇摇晃晃地走开,加入了追逐下一个绿灯的队伍。
这就是他们的“生活”——在扭曲的肢体和崩坏的意识驱动下,围绕着周期性闪烁的绿灯注射口,进行着永无止境的追逐、争斗、短暂的满足、更长久的空虚与痛苦的轮回。他们的社会结构,只剩下最原始的资源争夺与暴力宣泄。
空气中的化学信息与情绪浊流浓稠得令人窒息。林晓雅的共生网络过载般灼烧着,她感到剧烈的头痛和恶心,左臂的黑色纹路突突跳动,仿佛要脱离皮肤浮现出来。更可怕的是,她开始产生幻觉——不是看到不存在的东西,而是她的感官似乎与这片空间产生了某种短暂的同步。
她“尝”到了那些人注射后瞬间爆发的、虚假的极致甜腻与灼热。
她“感觉”到他们肢体扭曲移动时,那神经错乱带来的、不协调的酸麻与刺痛。
她甚至模糊地“共享”到他们意识深处那被化学物质彻底劫持、只剩下对下一次剂量的、焚心蚀骨般的渴望。
这种“同步感”让她恐惧到了极点。她害怕自己也会变成那样,害怕自己体内那个越来越活跃、越来越难以控制的网络,最终也会将她拖入这种非人的、永恒的渴求地狱。
她踉跄着后退,想离开这个铁丝网门前。
就在这时,她眼角余光瞥见“街道”对面,一栋较高的隔板建筑二楼,有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窗。窗后,隐约可以看到几个穿着白大褂或西装的身影,正站在那里,平静地观察、记录着下方这片蠕动的“丧尸围城”。
其中一个人的侧影,林晓雅绝不会认错。
布莱克博士。
她果然知道这里的一切。不,这里很可能也是她主导的“项目”之一。
林晓雅看到布莱克博士微微侧头,对旁边的人说着什么,手指偶尔指向下方某个具体区域或某个特定的“样本”。她的脸上,依旧是那种冷静到残酷的、评估实验数据的专注表情。
仿佛楼下那数百个在痛苦中扭曲、为化学奴役而互相撕咬的“丧尸”,不过是她培养皿中一群行为有趣的、可被观测的虫子。
这个认知,比看到任何恐怖景象,都更彻底地冻结了林晓雅的血液。
她终于明白了这个地下世界的全貌。
从上层的病毒武器化,到中层的毒品流水线,再到下层的成瘾者围栏与废品处理……
这是一个完整的、环环相扣的、将人类从健康到摧毁再到废弃的工业化链条。
而布莱克博士和那只“眼睛”背后的力量,就是这条流水线的设计师与操控者。
林晓雅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铁丝网门,剧烈地喘息。她的身体因为网络的过载和精神的冲击而微微痉挛,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服。
她必须离开这里。立刻。
但在逃离之前,她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那片在廉价霓虹下蠕动的人间地狱,看了一眼高窗后那个冷漠观察的身影。
一个念头,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意识:
如果有一天,她也失去了价值,或者实验需要……
她会不会,也被扔进下面那片围栏,变成一具追逐绿灯的行尸走肉?
或者更糟——以她这具已被改造、价值不明的身体,她会变成这地狱中,一个什么样子的“新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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