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柄尖细的医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探入铜铃锈蚀的豁口,动作轻柔得如同在为一位年迈的病人挑去眼中的沙代代口传,便是代代续命!”尘。
片刻之后,几粒比米粒还小的东西被他夹了出来,落在灯下一张干净的白纸上。
那不是预想中撞击发声的铃舌碎块,而是几颗暗红色的砂粒。
在台灯放大的光晕下,周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些砂粒表面光滑,绝非天然形成,每一颗的侧面,都用微不可察的针尖刻着几个符号。
他立刻取来放大镜,屏息凝神地凑过去。
那符号,是卦爻。
几颗砂粒,排列组合,赫然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卦象——巽上离下。
风在上,火在下。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烹饪食物,鼎故革新。
是“鼎”卦!
周砚的心脏狂跳起来。
鼎,国之重器,亦是烹饪之器。
这与那口被日军抢走的、熬煮人间烟火的铜锅,形成了绝妙的互文。
他霍然起身,冲到书架前,从最底层抽出一本用油布包裹的、祖父遗留的手稿——《民间音律考》。
他发疯似的翻阅着,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飞舞,终于在一篇记录金陵地区婚丧嫁娶所用鼓点、节令童谣的章节停下。
书页上,祖父用朱笔标注了一段奇特的节奏:“三长两短一停,继之三短一长……”这不就是他刚才在废弃戏院里,贴耳倾听铜铃时,那细碎砂粒滚动的韵律吗?
祖父的批注写道:“此律不协音韵,然流传甚广,妇孺皆能上口,似非乐,乃记事之法,或为潜识之锚。”
潜识之锚!
周砚只觉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响。
他明白了!
这些声音,这些散落在民间的童谣、鼓点、戏曲唱腔,根本不是什么需要破译的密码。
它们是一种植根于文化土壤的“卦象训练”,是无数金陵人从出生起就在潜移默化中接受的、融入血脉的韵律。
它们不传递信息,它们只负责在特定的时刻,唤醒某种集体无意识的共鸣!
与此同时,陆九正以一位南洋归国古董商的身份,彬彬有礼地向日军“金陵文化财产研究班”的负责人,高桥少佐,展示着一尊仿制的宋代瓷瓶。
他谈吐风雅,对瓷器掌故信手拈来,脸上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商人的谄媚。
这层身份让他得以自由出入这个设在伪政府大楼内的特殊机构。
他很快便摸清,研究班的核心项目,就是由特高课主导的“听觉刺激实验”。
在一个防守严密的房间外,陆九借口请教一个古玉的款识,与一名叫作“小林”的年轻研究员搭上了话。
这年轻人涉世未深,又对陆九渊博的古董知识颇为崇拜,几番吹捧之下,便吐露了些许内情。
“高桥少佐相信,那种特殊的铜片能发出一种‘记忆波’,”小林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们把从扬州古墓里那些铜片上采集到的共振频率录制下来,强迫那些被俘虏的抵抗分子反复聆听,试图从他们的潜意识里唤醒关于宝藏的记忆。”
“哦?可有成效?”陆九把玩着手中的玉佩,不动声色地问。
小林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惧:“成效……很诡异。已经有三个俘虏疯了,他们都出现了强烈的幻视,不分昼夜地嘶喊,说看见一个穿着青色药袍的女人,站在熊熊大火里对着他们诵念听不懂的经文。”
陆九嘴角的笑意一闪而逝,眼神却冷如寒冰。
他明白了,敌人正走在一条自取灭亡的路上。
他们以为自己手握科学的钥匙,在破译一段古老的密码,殊不知,他们主动打开的,是潘多拉的魔盒。
那根本不是什么“记忆波”,而是那股护佑金陵的“愿力”在受到侵扰时,所产生的最直接、最原始的反噬。
他们不是在解读,而是在被那股力量吞噬。
城西,一间普通的民居内,白桃刚刚为一位老人诊完脉。
这是她今晚走访的第十一处,也是最后一处“节点”。
她发现,那些曾经在铜锅气机引动下,脉象呈现“浮滑带弦”之兆的居民,如今的脉象大多已恢复平和,沉稳有力,仿佛被一场春雨洗涤过的土地。
唯独那个在玄武湖边卖糖粥的小女孩,脉象发生了异变。
当白桃的指尖搭上女孩细弱的手腕时,眉头立刻蹙起。
女孩的脉搏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快而有力,是典型的“洪数”之脉,此乃阳热亢盛,外邪侵体之兆。
“妹妹这几日可有接触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是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白桃温言询问女孩的母亲。
妇人面露忧色,迟疑地说道:“前儿夜里,来了一队日本人,说要搞什么唱歌测试,把囡囡带去问了几句话,听了几段怪声音,半夜才送回来。回来后就一直说胡话,夜里睡不安稳。”
白桃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
她不再多问,从药箱中取出艾条,点燃后,对着女孩拇指指甲旁的少商穴与食指指甲旁的商阳穴,行雀啄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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