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对闻潮生来讲,已经成了每日必修的功课之一,徐一知每天晚上都会来拿闻潮生试剑。
他的確不愧为曾经的书院第一,即便將自己实力压制在了龙吟境,闻潮生依然应付得极为狼狈。
至少,邹枸肯定打不过龙吟境的徐一知。
当初闻潮生杀邹枸,属於生死之间的潜力爆发,再来一次,他未必是邹枸的对手,理所应当的,闻潮生也打不过徐一知。
所以,他每天都在挨揍。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当初徐一知败於程峰手中不过一招,便会给人一种错觉,那便是徐一知纵然厉害,也厉害得有限,再加上他將实力压制在了龙吟境,闻潮生觉得自己便没有输的理由。
可实际上,隨著他与徐一知动过手后,闻潮生才明白,徐一知与他先前交过手的那些龙吟境上品的学生差距究竟多大。
这个当初被程峰隨手干碎的人,其实同样是个万中无一的天才,闻潮生倾尽全力,甚至无法逼他用出全力。
也正是因为徐一知的磨礪,让闻潮生以极为可怕的速度在进步著,每日战斗过后,闻潮生一边运转“不老泉”养伤,一边在脑海中回顾著这一场战斗,寻找自己不足。
而如今,对战这个距离通幽境仅有一步之遥的龙鸣野,闻潮生反而轻鬆了不少。
他並非轻敌,而是最直观地感觉到,龙鸣野给他的压力不如徐一知,但与方才的道理一样,闻潮生觉得龙鸣野不如同境的徐一知,不代表龙鸣野不够强。
事实上,对方很强。
闻潮生出剑的速度极快,自从他开始参悟“雨”后,手中的剑便又比从前凌厉、决绝了几分,出剑时,他没有给敌人留后路,也没为自己留后路。
笔尖刺开了崖间风声,呼啸而过,颤动的狼毫被一股神秘的韵力拧成一团,仿佛一滴巨大的水滴,在触及龙鸣野的肩膀剎那,犹如蜻蜓点水一般破开了对方的罡气。
龙鸣野眸子闪过一丝讶异,犹如白驹过隙,快速出现又快速消融,紧接著,他的身子迅速后撤,脊柱如游龙般灵敏,躲开了闻潮生这一剑。
与此同时,他左手猛地探出,真力乍泄,隱有一声雀鸣清啼入耳,尖锐且不甘,势临之时,压迫感令人窒息,他手里这一招“笼中雀”竟用的比当初那宫椿更要出神入化!
换作之前,这一招闻潮生多半得硬吃,他虽领悟几缕剑意,可临阵对敌的经验並不丰厚,好在这两三日有了徐一知的磨礪,闻潮生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他收笔而挡,笔尖凝链的“春雨”又顷刻间成了“冬雪”,隱约似乎多了几片晶莹,將那声清脆的雀鸣无声无息埋葬。
龙鸣野亦从这雨雪中瞧见了刃利,讚嘆道:
“入了化境,厉害!”
他收掌而立,掌间囚雀散去,真力奔腾於经脉之间,动收於静,整个人气势大变,犹如瀚河沉湖。
闻潮生瞳孔一收,下一刻便见龙鸣野掌隨身动,宛如蛟龙推浪,一式“天在水”徐徐送出,掌外真力却涌来惊涛波澜,自四面八方封锁了闻潮生的所有退路!
先前跟徐一知交手的时候,徐一知会时不时故意去吃闻潮生的剑,从而体会其间玄妙,所以他並没有使用儒术与闻潮生战斗,也没需要太多身法。
如今儒术从龙鸣野的手中用出,已然有了几分它原本的威力,给予了闻潮生近乎窒息的压迫感!
他笔尖几片小雪埋得住笼中雀鸣,却又如何掩埋这场浩荡汪洋?高手过招,胜败须臾之间,闻潮生挥动笔尖,雪融为水,要以水滴石穿之势洞穿龙鸣野的封锁,然而这一次,他的“雨”却失效了。
水能穿石,却难穿水本身。
他的剑意在龙鸣野的真力中溶解於无形,后者袖袍鼓动,控制丹海神力开合,要將闻潮生彻底吞没!
“你的剑的確锋利,可难穿这天在水!”
窒息感愈发浓重,纵然龙鸣野对他没有杀心,但有意逼他缴械,招式是一点不留情,闻潮生见状不对,忽而念头一闪,笔隨心动,以“剑意雨”为引,在周身形成漩涡,竟然乱了“天在水”的真力涌动!
水虽不可破,却能引。
闻潮生確认此招有效,立刻全神贯注,將“天在水”的力量引向了它的本身某处,浩荡真力凝聚而成的河水全部涌入此处,却没有释放的机会,於是愈凝愈多,全部集结一点,最终终於爆发,涣然而溃。
龙鸣野真力一散,狼狈后撤两步,闻潮生便向前两步,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手中笔精准刺入他的肩膀。
嗤!
二人皆僵滯於原地片刻,而后闻潮生收笔,殷红立刻在龙鸣野的肩膀上的蔓延扩散,染了一大片。
“还打吗?”
闻潮生问道。
龙鸣野迟疑片刻后摇头。
“废了一条臂膀,已无胜算,没有继续打的必要了。”
顿了顿,他对著闻潮生道:
“以往只听过官场谋论中有人“祸水东引”,不曾想今日竟在武学里见到了,书院圣贤留下的“儒术”的確精妙绝伦,越修越是觉得其中契合天地之道,我苦修“天在水”许久,曾也在思考应对之策,却总是没有突破。”
“今日一战……收穫颇丰。”
接著,他毫不吝嗇地讚嘆道:
“闻师弟天赋异稟,对时机的把控非常人能及,这么一个小的机会被你抓住,逆转局势,换作是我,未必能行,这一败我虽心有不甘,但也算服气了。”
闻潮生甩了甩笔上的血,沉吟片刻,说道:
“难得在书院能遇上说话之人,就不走流程了,出去你记得跟他们说,你是靠著自己实力捡回一条手。”
“至於那一百五十两银子,等我出去再给,如何?”
龙鸣野点点头,而后双手抱拳,竟是行了个江湖礼:
“龙某,多谢赐教!”
ps: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