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人民政府,办公大楼三楼,省长办公室的木门虚掩着,阳光透过老式木框窗,在墨绿漆面的办公桌上投下斑驳光影。
赵立春坐在宽大的皮椅里,手里握着钢笔,正逐字批阅案头的红头文件,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中秧刚刚批复了汉东省的经济发展规划,这份沉甸甸的信任让他脊背挺得更直,眉宇间满是干劲
——他心里清楚,省长这个位置既是责任,更是向上的阶梯,绝不能只当过渡。他要在任上干出实绩,既不辜负上级重托,也得为自己的仕途铺好路。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赵立春的思绪。
他抬了抬下巴道
“进。”
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的是他的秘书李达康。
35岁的年纪,正是干事业的好时候,他穿着一身挺括的藏青色中山装,头发理得短而整齐,露出饱满的额头。
一双眼睛亮得很,带着年轻人的锐气,却又透着几分沉稳
——毕竟在省长身边当差,没点眼力见可不行。
此刻他手里攥着个牛皮纸文件夹,脚步轻缓地走到办公桌前,面带微笑道
“省长,刚接到岩台市公安局、刑警队赵队长的电话,问您晚上有没有空,想上门拜访。”
赵立春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他知道这个赵锐,是本家二房的小子,在地方上还算有点能耐。
按规矩,一个市公安局的刑警队长,根本没资格直接打听省长的行程,但既然沾着亲戚关系,李达康如实汇报也合情理。
他琢磨着,这小子突然要上门,八成是遇到棘手事了。
“知道了,”赵立春放下笔,手指在文件上敲了敲道
“让他晚上到家里来。”
“好,我这就去通知。”李达康点点头,转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另一边,岩台市公安局的办公室里,赵锐挂了电话,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对着听筒里那句“李主任”,喊得恭恭敬敬,心里却直打鼓
——那位三叔赵立春,向来不苟言笑,气场十足,一想到晚上要去家里拜访,他手心还是冒出了点汗。
傍晚的霞光漫过院墙,赵锐拎着礼品袋站在赵家门前,叩门的力度都透着几分谨慎。
开门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家政工,短发利落地贴在耳后,核实身份时眼神沉稳,引着他穿过客厅往书房走,脚步轻得没带出半点声响。
“三叔,贸然上门,没扰您歇着吧?”
赵锐刚迈进书房,就见赵立春坐在座椅上翻文件,忙放低声音,姿态恭谨。
“你这小子,几年不见倒生分了,坐吧。”赵立春抬眼笑了笑,伸手把文件合上道
“你爸妈身子还硬朗?”
“挺好的,天天去公园遛弯。”赵锐顺着话头应着,话锋轻轻一转,道
“对了三叔,怎么没见瑞龙?”
“别提他!”赵立春眉头顿时拧起来,语气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烦躁,道
“好好的书不念,非要扎进商海里折腾,他要是有你一半稳当,我也少操点心。”
赵锐听出话里的火气,赶紧笑着打圆场,正说着,家政工端着茶进来,轻手轻脚放下就退了出去,书房门关上的瞬间,赵立春的目光忽然沉了下来,语气也少了方才的热络道
“说吧,今天来,是遇上难处了?”
赵锐心里一紧,立刻坐直身子,把祁同伟的处境、梁家明里暗里的打压一股脑说清楚,末了又补了句道
“三叔,祁同伟是真有才干,就这么被压着太可惜了,您要是能搭把手……”
他话没说完,就见赵立春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赵锐不敢打断,只静静等着
——他知道,这位三叔越是沉默,心里盘算得越细。
赵立春心里早转开了念头,梁群峰这老狐狸,向来滴水不漏,这次竟为了打压个年轻人露了这么大的破绽?倒是个现成的由头。
至于祁同伟……
有才干没才干,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被赵锐这小子如此看重,往后要是能拉到自己这边,就是对付梁家的一颗好棋子。
用一个人,就能搅一搅汉东的局,这笔账划算。
过了好一会儿,赵立春才慢悠悠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道
“知道了。你回去好好当你的差,这事别再插手。”
赵锐起身告辞,走出赵家大门时,晚风一吹,才觉出后背有些发紧。
他望着远处的路灯,心里暗道,祁同伟啊祁同伟,能帮你的我都帮了,接下来是能借三叔的力往上走,还是继续被梁家压着,就看你的命了。
翌日清晨,赵立春步入省政府办公楼,刚落座便召来李达康,语气不容置疑地嘱咐他亲自去彻查此事。
李达康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省长日理万机,怎会突然关注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但他没有多问,只将这份好奇压在心底,当即领命,转身便去落实各项调查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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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偷听心声的祁同伟请大家收藏:()偷听心声的祁同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转眼到了中午,赵立春的办公桌上,两份由梁群峰亲笔签发的文件已整齐摆放。
他拿起文件细细翻阅,手指划过落款处的签名,脸上紧绷的线条渐渐舒展,终于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满意笑容。
1995年初秋的汉东省委会议室,空气中充满了燥热。
省委书记刚敲定“讲真话”的会议基调,赵立春便以沉稳语调铺开经济部署,话语间的掌控力让常委们暗自掂量。
可当议题转入民主生活会,方才的平和瞬间被撕裂。
“某些同志把权力当私产,不为人才铺路,反倒往死里打压!”
赵立春的声音陡然炸响,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震得茶杯盖轻颤。
他的目光如利箭,直刺向梁群峰
——全场皆知,这位省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早与赵立春存着嫌隙。
满座常委呼吸一滞,梁群峰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脸色从微红骤变铁青。
直到“祁同伟”三个字,从赵立春口中砸出,他才猛地惊醒,后背瞬间沁出冷汗,这事竟被赵立春攥了把柄!
“群峰同志,”赵立春身体前倾,质询的语气带着压迫感,道
“祁同伟一个汉大高材生,你接二连三卡他,何解?”
梁群峰强压着慌乱,扯出僵硬的笑道
“立春同志,是为培养他!让他在基层多锻炼,将来才能扛重活。”
“培养?”
赵立春冷笑,猛地从公文包抽出文件,“啪”地甩在桌心。
鲜红印章与梁群峰的签名赫然在目,
“祁同伟破了持枪杀人抢劫大案,本该记二等功,你改成三等功,岩台市公安局的调动,你直接驳回
——这叫培养?”
文件像烧红的烙铁,梁群峰的目光刚触及便慌忙移开。
那是他半个月前亲手签的,当时只当是小事,此刻却成了置他于死地的铁证。
他张着嘴想辩解,却发不出半个字,指关节攥得发白,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主位的省委书记见状,赶紧打圆场,道
“群峰同志许是考虑不周,改了就好。”
可这话更像宣判,梁群峰只能垂着头,声音发颤道
“是我工作失误,以后绝不再犯。”
会议室里静得可怕,权力天平已悄然倾斜。
梁群峰坐在椅上,只觉浑身发冷
——经此一役,他在常委中的话语权,算是大打折扣。
而赵立春靠回椅背,手指抚弄着文件边缘,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得意,拿祁同伟说事,既得了识人的名声,又压了对手,汉东的格局,自此由他说了算。
“岩台市特大杀人抢劫案”的最新通报文件,刚送到岩台市公安局,赵锐便一把抓过,低头扫去,眼底瞬间亮了
——先前从市局领导那儿听说省委常委会上的风波,他还半信半疑,此刻盯着文件里的处置结果,只剩满心的兴奋与佩服。
“三叔,不愧是三叔!”
赵锐忍不住低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越想,越觉得这步棋走得精妙。
既借着祁同伟的事,不动声色地压了梁群峰一头,又落得个
“知人善任、为人才撑腰”的清名,两头都占尽了好处。
他嘴角勾起笑意,心里暗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一箭双雕”的本事,换旁人绝难做到!
“祁大学”要调走的消息,随着文件传到红山乡政府,像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水里
——前些天,大家还为他困在山沟沟里惋惜,这才多久就迎来两极反转,有人忍不住嘀咕道
“这祁同伟,上头指定有人!”
司法所里,王茂英攥着调动文件,比自己要去市刑警队还激动。
“这小子总算熬出头了!”他小心翼翼把文件塞进包里,锁上门就借了乡政府的摩托,将油门拧到底,往孙家庄赶。
此时的祁同伟,还不知道,就因为他,在省委常委会议上引起多大的动荡。
他正蹲在孙家庄的晒谷场上,给闹宅基地纠纷的张、李两家递烟,刚把差点打起来的两家人劝住,就听见“突突突”的摩托声。抬头看见王茂英,他满是诧异。
“王所,出啥急事了?”祁同伟见老所长慌慌张张跑过来,赶紧迎上去。
王茂英喘着气,先摇头又点头,猛地从包里掏出文件道
“好事!天大的好事!你的调令下来了!”
祁同伟接过文件,目光扫过
“调往市刑警队”几个字,整个人都僵住了,手指微微发颤,道
“王所,这……这是真的?”
“比24K纯金还真!”
王茂英拍着他的肩笑道。围过来的村民一听,顿时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喊道
“祁大学,恭喜啊!这是熬出山沟沟了!”
“以后就是市里头的人了,出息!”
……
祁同伟反复看着文件上的红章,心里又惊又热
——直到这时,他还不敢完全相信,赵锐到底是怎么帮他办成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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