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映水乡 第4章 桥与路

从“听雨轩”出来，江南的雨丝变得细密柔和。江晚晚按照七叔说的方向，穿过两座拱桥，走向镇东。

脚下的青石板被雨水沁成深色，空气里是河水的腥甜和老木头的气味。她刻意放慢脚步，试图用这短暂的独行，理清纷乱的思绪。七叔那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像一枚石子投入她试图平静的心湖。

桥头，一个穿着机车夹克的年轻男孩——阿杰，正靠在桥栏上玩手机，见她过来，立刻站直了身子。

“江小姐？罗哥让我带你过去。”他咧嘴一笑，带着点本地人特有的爽利。

江晚晚微怔：“罗老板？他怎么……”

“七叔交代完，罗哥就给我发消息了。”阿杰解释道，在前面带路，“这片的房东，我都熟。”

她跟在后面，心里那点异样感又浮了上来。那个男人，似乎总在她需要的时候，用最不经意的方式递来一块踏板。是巧合，还是……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阿杰带她看的院子，正是七叔说的那处。临河，安静，房东张姨人也和善。一切都符合她的期望。

“你觉得怎么样？”看完院子，阿杰问道。

“很好。”江晚晚点头，几乎立刻就做了决定，“就这里吧。”

“成！那我跟张姨说一声，帮你把手续办好。”阿杰办事很利落，“晚点我把钥匙和干净的铺盖给你送过去。”

“麻烦你了。”她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口，“也……替我谢谢罗老板。”

“嗨，罗哥就动动嘴皮子，跑腿的是我。”阿杰笑嘻嘻地说，随即又压低声音，“不过江小姐，七叔让我再提醒你一句，在这镇上，有什么事，找罗哥比找警察管用。”

这话里的意味，让她心头一凛。这看似平静的古镇，水下似乎藏着另一套运行的规则，而罗坤明，显然是这套规则的核心之一。

返回“听雨轩”时，已近傍晚。雨停了，夕阳给湿漉漉的古镇镀上一层暖金色。

罗坤明还是坐在老位置，棋盘上似乎还是那盘未尽的残局。听到她进来的动静，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江晚晚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院子看过了，”她说，“谢谢你……还有阿杰。”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仍在棋盘上。

“我租下了。”她又说。

这次，他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依旧平静，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决定了？”

“嗯。”江晚晚迎着他的目光，“桥归桥，路归路。但既然上了这座桥，总得先把眼前的路走稳。”

这句话，像是在回答他，也像是在告诉自己。

罗坤明没说话，将面前的一碗绿豆沙推到她手边。碗是温的，不烫手，正好驱散了她一路走回来的微寒。

她看着这碗绿豆沙，忽然明白了。他让阿杰带路，他此刻的沉默，和这碗恰到好处的甜品，都是他表达“知道了”的方式。他不需要过多的言语，行动就是他的语言。

她没有再道谢，只是拿起勺子，安静地吃了起来。

棋子在棋盘上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窗外，华灯初上，古镇的夜生活开始了。而在这个安静的角落里，一种无言的默契，正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

她知道，她找到了一个暂时的避风港。她也知道，风浪并未停息。

但至少此刻，这碗温热的绿豆沙，和眼前这个沉默下棋的男人，让她有了一丝直面风浪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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