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相源典 第16章 云清瑶的好奇

赵虎事件带来的余波，在云家内部持续发酵了几日，才渐渐被新的琐事与话题所覆盖。但对于身处漩涡中心的陈尘而言，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轨迹——偏僻的院落，清冷的饭食，以及日复一日对《引气诀》理论的钻研和对体内那丝微弱灵气的引导。

只是，空气中某些无形的东西，已然发生了变化。

以往他走在云家那些相对公共的区域，如连接偏院与杂役房的碎石小径，或是前往膳堂领取饭食的路上，遇到的下人乃至一些旁系子弟，目光多是鄙夷、漠视，或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如今，这些目光里却掺杂了更多复杂的东西：好奇、探究、几分难以言说的忌惮，甚至偶尔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试图搭讪却又不敢上前的犹豫。

陈尘对此一概视若无睹。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青衫，微微低着头，步履匆匆，仿佛一个透明人，只想尽快回到自己那方小小的、可以隔绝外界纷扰的天地。他知道，这点微不足道的“立威”，远不足以改变他的根本处境，反而可能引来更阴险的注视。柳氏那边，绝不会就此罢休。

这日清晨，天光熹微，薄雾尚未完全散尽，草木叶片上挂着晶莹的露珠。陈尘照例早早起身，在院中简单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着体内那丝源典反馈的灵气带来的微弱暖意，虽然依旧无法引动外界灵气，但这具身体的状态，比之刚穿越时，已是好了太多。饥饿感依旧存在，但不再那么灼烧难忍。

他推开院门，打算去膳堂领取今日的早饭。清晨的空气带着沁人的凉意，吸入肺中，精神为之一振。沿着那条熟悉的、两旁栽种着些许耐寒灌木的石板小径往前走，四周寂静，只有早起的鸟雀在枝头发出清脆的鸣叫。

就在他即将穿过一片连接着内院与外院的小型园林时，一个清冷的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前方月亮门的拐角处。

月白色的流仙裙在晨雾中仿佛自带柔光，青丝如瀑，仅以一根素玉簪挽住，容颜清丽绝俗，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冰寒气息，正是云清瑶。

她似乎也是刚从自己的住处“冰云峰”下来，准备前往家族**堂或是处理其他事务。两人在这清晨无人的小径上，不期而遇。

陈尘脚步微微一顿。按照以往原主的习惯，以及他这段时间刻意维持的低调，此刻他应该立刻低下头，侧身让到路边，等待对方先行通过。

然而，就在他准备这么做的时候，云清瑶的目光，却准确地落在了他的身上。那目光，不再是以往那种彻底的无视和漠然，而是带着一种清晰的、审视般的探究。她停下了脚步，就站在月亮门下，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陈尘心中微微一凛，但也只得停下，站在原地，微微垂首，保持着沉默。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如同冰冷的溪水流过皮肤，不带情绪，却足以让人感到压力。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远处隐约的鸟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过了几息，云清瑶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如同玉磬轻击，在这静谧的清晨格外清晰：

“陈尘。”

她叫了他的名字。这是极其罕见的事情。记忆中，原主与她成婚以来，她主动开口唤他名字的次数，屈指可数。

陈尘抬起头，脸上适时地露出些许恰到好处的愕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应道：“小姐。”

云清瑶那双仿佛蕴藏着星子寒冰的眸子，直视着他，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质询：

“赵虎之事，我已知晓。”她顿了顿，目光似乎锐利了一分，“你是如何看出他功法隐患的？”

果然是为了此事。

陈尘心中早有预料。自己近期接连反常的表现，不可能不引起这位名义上妻子的注意。尤其是赵虎事件，涉及具体的修炼隐患，这对于任何修士而言，都是极其敏感和引人好奇的。

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犹豫，仿佛不知该如何解释，嘴唇嗫嚅了几下，才用那种带着几分原主懦弱气质的、不太连贯的语气说道：“回小姐……我，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就是前些日子被雷劈了之后，醒来……偶尔，偶尔会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他再次祭出了那个“被雷劈后忽有所感”的万金油借口。这个理由看似荒谬，却恰恰因为它足够荒谬，反而让人难以深究，毕竟，被旱雷精准劈中却没死，本身就已经是一件极其诡异的事情了。

“看到？”云清瑶纤细的柳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对这个模糊的用词显然并不满意。她修炼《冰心诀》，讲究洞察入微，明心见性，对“看到”这种含糊其辞的说法，本能地感到怀疑。“看到什么？如何看到？”

她的追问在意料之中。陈尘低下头，避开她那过于清澈锐利的目光，手指有些不自然地蜷缩了一下，仿佛在努力回忆和描述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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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万相源典请大家收藏：()万相源典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就是……有时候，看一个人，或者看一件东西，会……会感觉它们上面，蒙着一层……灰扑扑的雾气。而赵管事那次，我……我看到他身上，有几处地方的‘雾气’，颜色特别深，还在……微微扭动，尤其是小腹下面一点的位置，那团‘气’又黑又乱，看着就让人很不舒服……我当时，当时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就是觉得不对劲，胡乱说的……没想到，竟然说中了……”

他这番描述，半真半假，将自己“看到”的景象，用一种符合他“废体凡胎”认知的、粗浅而模糊的方式表达出来。将灵力运行、穴位隐患，形容成“雾气”和“气的扭动”，既掩盖了源典推演的本质，又为那“雷劈开窍”的借口增添了几分看似合理的玄虚色彩。

云清瑶静静地听着，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冰封般的眸子里，却掠过一丝极淡的思索。她修炼至今，见识过不少奇功异法，也听说过某些拥有特殊瞳术或感知天赋的人，能在低境界时便窥见能量流动或人体气机。陈尘这番描述，虽然粗糙，却隐隐契合了某种可能性。

难道……那道诡异的雷击，真的阴差阳错，激发了他某种未知的、与感知相关的潜质？毕竟，“混沌废体”万法不容，本身就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特质，与之伴生某种不为人知的异变，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一闪而过。她看着眼前这个低着头、身形单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少年，他身上确实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与凡人无异。若他真有什么厉害传承或隐藏修为，绝无可能在她面前毫无破绽。

“只是……看到‘气’的异常？”云清瑶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听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是，是的。”陈尘连忙点头，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和后怕，“时灵时不灵的，我也控制不了……而且，看完之后，总会觉得特别累，头昏脑涨的……”

他刻意强调了“时灵时不灵”和副作用，既是降低这能力的威胁性，也是为以后可能不再动用或少动用“推演”能力留下伏笔。

云清瑶没有再追问。她只是站在原地，晨风吹动她月白色的裙袂和几缕鬓边发丝，带着一丝遗世独立的清冷。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陈尘身上，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审视，而是多了一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这个名义上的夫君，似乎真的和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眼神空洞的傀儡，有些不一样了。虽然依旧无法修炼，但那份面对赵虎时的镇定，以及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感知”能力，都让他身上笼罩了一层迷雾。

她想起前几日执教长老云峥在她面前，似乎无意间提了一句“你那夫婿，于理论一道，倒是有些出人意料的想法”，当时她并未在意，如今看来，恐怕也与此有关。

沉默再次降临。陈尘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呼吸声，也能感觉到对方那清冷目光带来的无形压力。他不知道云清瑶是否相信了他的说辞，但他能感觉到，对方对他的“好奇”，是真实存在的。

许久，云清瑶才轻轻移开目光，望向小径深处那被晨雾笼罩的亭台楼阁，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淡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既是如此，你好自为之。云家……并非表面这般平静。”

说完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她不再停留，迈开步子，从陈尘身边翩然走过。月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月亮门后，只留下一缕极其淡雅、若有若无的冷香，在清晨湿润的空气中缓缓飘散。

陈尘站在原地，直到那缕冷香也彻底消散在鼻端，他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云清瑶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云家并非表面这般平静……”她这是在提醒他？还是随口一说？

这位冰山仙子，似乎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对他这个“废物”夫君毫无所觉，漠不关心。至少，她开始“看见”他了，尽管这种“看见”里，好奇的成分远多于其他。

他收回目光，继续朝着膳堂的方向走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粗糙的布料。

无论云清瑶是出于何种目的，他自身的处境并未改变。柳氏的威胁依旧悬在头顶，源典的修复和能量的获取更是迫在眉睫。

他需要更多的灵石，需要寻找更多类似“清心茶”那样蕴含特殊能量的物品。坊市，或许该再去一次了。只是，上次是变卖云清瑶所赠丹药，这次，他还能用什么去换取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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