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小宝 第110章 抉择生死路

客栈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

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钦差带来的那道诏书，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的心上。那尖细的嗓音，那不容置疑的威严，那字里行间透出的冰冷杀机，还在房间里回荡，久久不散。

随行的几个神龙教弟子，垂手站在门外，大气不敢出。他们的脸色，和这天津卫灰蒙蒙的天色一样，难看得很。教主的决定，就是他们的命运。是生，是死，就在一念之间。

双儿悄无声息地走进里间，端出一杯刚沏的热茶，放在韦小宝面前的桌上。茶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子寒意。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韦小宝。那眼神里，没有催促，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信任。无论韦小宝选择哪条路，刀山火海，她都会跟着跳下去。

隔壁房间，门虚掩着。方怡和沐剑屏坐在里面，听不到一丝声响。但那种无声的惊惶和忧虑，却像无形的丝线，穿透墙壁，缠绕过来。方怡的手，紧紧攥着衣角，她经历过沐王府的巨变，深知皇权的可怕。康熙这道诏书，不仅仅是催促，更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沐剑屏则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眼圈泛红，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们怕，怕连累了韦小宝，让他万劫不复。可她们更怕，怕失去这唯一的依靠。离开韦小宝，北上寻兄之路，步步杀机，她们两个弱女子，能走多远？

韦小宝把自己关在房里。

门，紧闭着。

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外。运河上，漕船缓缓移动，桅杆如林。更远处，是北京城的方向。那一指不到的距离，此刻在他眼中，却如同隔着一片布满荆棘和陷阱的死亡沼泽。

回去？

回到那座金碧辉煌的紫禁城？回到康熙——他曾经的“小玄子”——如今已是深不可测的皇帝面前？

他想起以前。一起摔跤，偷偷溜出宫喝酒，说些大逆不道的悄悄话。那时候，康熙脸上还有少年的意气，眼里还有几分真。可现在呢？龙椅上那个身穿龙袍的人，眼神像深潭，看不到底。他对自己的容忍，还有多少？是因为那点微薄的“旧情”？还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神龙教主的身份，是护身符？还是催命符？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一旦回去，交出权力，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那他的生死，就真的捏在别人手里了。康熙或许不会立刻杀他，但软禁、架空、慢慢炮制……他有的是办法。到时候，方怡、沐剑屏怎么办？双儿怎么办？还有那几本要命的经书……所有的秘密，都可能被榨干，然后，兔死狗烹。

可不回去？

抗旨不尊！形同谋反！

立刻就是钦犯！海捕文书会贴遍天下。康熙会动用一切力量追杀他。康亲王会落井下石。青鸾会、那些觊觎经书的各方势力，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天下虽大，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处？到时候，不仅自己死无葬身之地，还会连累身边所有的人。

进退都是死路！左边是悬崖，右边是火海。诏书像一道催命符，勒住了他的脖子，越收越紧。

他烦躁地转身，一拳砸在桌子上。茶杯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溅出。

“他娘的！老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他低声骂了一句，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韦小宝是什么人？是扬州妓院里打滚长大的小混混！是靠着坑蒙拐骗、溜须拍马活到今天的无赖！怕死，贪财，好色，这是他的本性。可偏偏，他骨子里还有那么一点点没被狗吃掉的东西。是义气？是不甘心？还是赌徒那种输光一切也要翻本的狠劲？

他看着桌上那张简陋的北方地图。天津卫。北京城。

目光再次落到“沐剑声失踪”这几个他让双儿标出的小字上。

青鸾会的追杀，沐剑声的失踪，康亲王对经书的觊觎……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线头，仿佛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北京城！那个权力的中心，那个漩涡的中心！

如果现在放弃，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回神龙岛，或者亡命天涯，那么之前所有的冒险，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不仅对不起沐剑屏姐妹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和依赖，也可能永远失去揭开所有谜团的机会。他会一辈子活在未知的恐惧和憋屈里。

这不是他韦小宝的风格！

“回京是死，不回去也是死！横竖都是死，老子干嘛不赌一把大的？！”一股狠劲从他心底冒了出来，像野火一样燃烧。“赌小玄子现在还不敢立刻跟老子翻脸！赌老子能在京城这潭最深最浑的水里，摸到最大的那条鱼！”

一个大胆、疯狂，却又带着几分韦小宝式狡黠的计划，在他脑子里逐渐清晰起来。

他不能公然抗旨。那是自寻死路。

但他可以“拖”！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一个让康熙暂时无法发作、甚至不得不捏着鼻子同意的理由！

沐剑声失踪案！这就是现成的、最好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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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韦小宝请大家收藏：()韦小宝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沐王府是前明勋贵，在西南仍有影响力。沐王府的小公爷，在京城神秘失踪，生死不明！这件事，往小了说，是沐王府的家事；往大了说，关乎朝廷的体面和稳定！尤其是现在吴三桂蠢蠢欲动的时候，安抚好沐王府这样的前明旧势力，显得尤为重要。

如果他能以“调查沐小公爷失踪案、维护朝廷体面、擒拿幕后元凶”为名，暂缓回京，康熙就算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在明面上，也很难强行驳斥！毕竟，这顶“忠君为国”的大帽子扣下来，分量不轻！

对！就这么干！

他立刻走到书桌前（当然，写字这种高难度动作还得靠双儿），铺开纸，磨好墨。双儿会意，拿起笔，静静等待。

韦小宝深吸一口气，开始口述。他先是痛哭流涕（当然是文字上的），表达了对皇上思念的感激和未能即刻返京的惶恐与不安，言辞恳切，马屁拍得山响。然后，话锋陡然一转，用极其严肃、甚至带着几分悲愤的语气，详细叙述了如何沿途遭遇青鸾会顶尖杀手袭击沐王府郡主、如何得知沐剑声小公爷北上京城后神秘失踪的惊人内幕。他将此事描绘成一件可能涉及重大阴谋、关乎朝廷体面和安全的事件，声称自己既已卷入，若不能查个水落石出，擒拿元凶，不仅有负皇恩，更恐使朝廷颜面受损，让天下人耻笑朝廷无能！

最后，他“恳请”皇上宽限旬日，待他查明此事原委，擒获真凶，再回京向皇上细细禀报，届时甘领任何处分云云。

这封信，写得可谓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忠心，抬出了“朝廷体面”和“擒拿元凶”的大义，又给自己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姿态放得极低，理由却冠冕堂皇。

信写好了，墨迹未干。韦小宝仔细看了一遍（让双儿读给他听），满意地点点头。他让双儿用上好的信封装好，火漆封口。

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衣冠，脸上换上一副忧国忧民、义愤填膺的表情，亲自去见那位还在官驿等候的钦差使者。

官驿里，那太监正悠闲地品着茶。见到韦小宝，皮笑肉不笑。

韦小宝上前，躬身施礼，双手奉上信函和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比上次更厚的“程仪”（路费）。

“天使辛苦！”韦小宝语气沉重，“下官深知皇上思念心切，恨不得插翅飞回京师！然，此事关乎朝廷体面，匪患猖獗，竟敢对沐王府郡主下手，沐小公爷更是在京畿重地失踪！下官既已卷入，若不能查个水落石出，擒拿元凶，如何对得起皇上信任？如何面对天下悠悠之口？恳请天使务必在皇上面前美言，容下官暂缓归期，以成此功！此恩此德，下官没齿难忘！”

他话说得漂亮，礼送得厚重。那太监掂了掂手中的银票，又看了看韦小宝那副“忠肝义胆”的模样，沉吟片刻。沐王府的事，他也有所耳闻，知道确实有些棘手。韦小宝的理由，倒也说得过去。若是真能破案，自己回去也能分润点功劳。若是破不了……到时候再治他的罪也不迟。

“罢了，”太监慢悠悠地道，“韦爵爷既然一心为公，咱家就替你转奏一回。不过，皇上耐心有限，旬日之内，务必了结！若是逾期不至，或是查无实据……哼，到时候龙颜震怒，可别怪咱家没提醒你！”

“下官明白！多谢天使！”韦小宝连连作揖，心中暗骂：老阉狗，拿了老子的钱，还摆谱！

送走钦差，回到客栈，韦小宝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湿透。这第一步，算是勉强迈出去了。但心情并未轻松多少。这步棋，是真正的兵行险着。康熙不是傻子，这缓兵之计能拖多久，天知道。而且，调查沐剑声失踪案，等于主动踏入了京城那最危险、最复杂的漩涡中心。青鸾会、康亲王、还有其他未知的势力……都在那里等着他。

他推开房门，走到廊下。双儿、方怡、沐剑屏都站在哪里，紧张地看着他。

韦小宝的目光扫过她们。双儿的坚定，方怡的忧虑，沐剑屏的依赖。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看似轻松、实则带着决绝的笑容，沉声道：

“收拾行装，我们……进京！”

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迷茫和焦虑，而是一种混合着极度警惕、市井狡黠和破釜沉舟般狠劲的光芒。

前路，是龙潭，是虎穴，是九死一生。

但这生死之路，他韦小宝，选择了更冒险、更艰难，却也可能蕴藏着唯一生机和揭开所有谜底机遇的那一条。

是福是祸，闯过去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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