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开了。
该上油了。
勃朗特小姐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我还没有来得及看,嗅觉已经率先打起了精神,好香啊,我闻到了令人饥饿的甜甜的果香。
勃朗特小姐递给我一盘馅饼,还有一杯热牛奶。
我毫不客气的起身大快朵颐起来,我真的被饿坏了,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馅饼,湛紫的果酱溢出我的嘴角,黏腻腻的像是七岁时一头扎进去的那个夏天,我的嘴巴塞得鼓鼓的,肚子也慢慢的塞满了,我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安全感。
勃朗特小姐并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好像我不主动说话,她并不会问我,问我发生了什么,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问我从哪儿来,问我什么时候离开。
她什么都不问,就坐在一米开外的桌子前,点起来一盏灯,在昏昏的灯下拿着桌子上的一堆毛线团抽来抽去,她可,真不像是一个会针线活的女人啊。
我终于吃饱了。
大大的打了一声嗝儿。
我得说,我被困的这个身体——她丝毫不受我控制,这个叫路安娜的女人举止粗俗,毫无礼貌,我常常因为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而感到窘迫不已,直到此时时刻,我敏感而正直的审美被这具身体的行为刺激的七零八落,终于慢慢的意识到我不必如此紧张——反正,这个女人又不是我。
路安娜——既然如此,那么还是让我直接称呼她吧,将吃完的盘子大喇喇的一推,连声谢谢也不说,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继续直勾勾的盯着房梁上的那只织网的蜘蛛——它还没有织完——昆虫界的西西弗斯,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结完网的那一天。
路安娜吃饱喝足了。
她半躺在床上,开始哼哼一首没听过的曲子,可能是那个年代的民间小调。
路安娜放松而自由,一点儿不为占用一个陌生人家的床而感到难为情,反倒搞得像是自己才是女主人,做针线活的勃朗特小姐是个不花钱的管家。
路安娜哼了一会儿,突然说道:“那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路安娜仍旧盯着蜘蛛,只是用眼梢瞟了勃朗特小姐,勃朗特小姐的手一顿,似乎是穿错了线。
“听说男孩儿叫声很大,我从来没有听过一个男人叫声超过女人呢。”
路安娜又开始开下流玩笑。
我一直好心的以为,尽管从事这种行业的女性是出于各种原因,但是我仍旧觉得绝大部分都是生活所迫,但是在路安娜身上,她似乎从没有接触过尊严那个东西。
“是个女孩儿。”
没有想到勃朗特小姐接了她的话,说出口以后她的面色柔和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在灯光下的缘故:“是个女孩儿,头发很多,眼睛很大,圆圆的,像是天上两轮月亮。”
勃朗特小姐说完以后,就继续捣鼓她手里的针线活。
路安娜过了许久才说道:“你不在的时候,有个人来找你治病,你是医生吗?”
“谁来找我?”
勃朗特小姐突然站了起来,医者父母心,奔波了一天的勃朗特小姐一听到有人生病如此紧张,真是个好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