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婴威压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嘈杂的客栈。原本喧嚣的人声、杯盘碰撞声戛然而止,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心脏狂跳的闷响。那冰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与凛冽杀机。
“天律殿缉拿要犯!客栈内所有人,立刻出来接受检查!违令者,格杀勿论!”
客栈内,无论是低阶的炼气散修,还是少数几个气息不弱的筑基、金丹修士,无不脸色煞白,面露惊惧。天律殿的凶名,在云梦泽这种法外之地同样令人胆寒。没人敢有丝毫迟疑,一个个如同受惊的鹌鹑,低着头,快步走出房间,汇聚到客栈中央的小院中。
张沿所化的佝偻老修混在人群里,同样低着头,步伐甚至带着一丝符合身份的蹒跚。但他的魂火却高度凝聚,混沌星力在骨躯最深处悄然流转,如同蓄势待发的火山。他心中念头急转:“是巧合,还是……冲我来的?难道星痕刚才的探查被捕捉到了痕迹?还是‘百晓斋’那边出了问题?”
此刻,客栈小院已被十余名身穿暗灰色制式劲装、气息肃杀的修士团团围住。这些修士修为最低也是金丹初期,为首三人更是达到了金丹后期,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人群。而在他们身后,半空中,一道身着黑色冰纹长袍、脸戴无面面具的身影静静悬浮,正是那股令人心悸的元婴威压的来源!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张沿几乎可以肯定,此人即便不是烂泥滩地穴中那位黑冰台首领,也必是其同僚,实力绝不会低于元婴中期!
“好快的反应……看来天律殿在雾隐岛的掌控力,比预想的还要强。”张沿心中凛然。元婴修士亲自带队搜查这种低阶修士聚集的客栈,显然是得到了某种确切线索,目标明确。
“所有人,解除储物法器禁制,放开神识防护,接受检查!”一名金丹后期的天律殿修士冷声喝道,同时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形似罗盘的银色法器。法器上刻满了细密的秩序符文,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探测灵光。
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骚动和不满的低语,但无人敢反抗。在元婴修士的威压下,任何异动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修士们开始不情愿地解除自己储物袋的简单禁制,并放松了神识防御。
张沿的心沉了下去。他的储物戒中,不仅有大量灵石、丹药、材料,更有星核棱镜、奇金、夜枭的令牌、地图玉简等绝不能暴露的东西。那枚银色探测罗盘,很可能是天律殿专门用来侦测特定能量波动或禁制反应的宝物,普通伪装恐怕难以瞒过。
“不能坐以待毙!”他眼中混沌星璇急速旋转。强行突围是下下之策,外面不仅有元婴修士坐镇,还有十余名金丹结成阵势,硬闯几乎十死无生。必须智取。
他目光飞快地扫过小院环境。客栈是典型的木石结构,上下两层,房间密集,通道狭窄。此刻所有人都被赶到了院子里,客栈内部反而暂时空虚。
就在那天律殿修士手持银色罗盘,开始挨个检查前排修士,罗盘灵光扫过一名修士时微微闪烁了一下,那名修士顿时脸色惨白,被两名天律殿修士不由分说地拖到一旁严密控制时——
“就是现在!”
张沿魂火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趁着前排骚动引起的短暂注意力分散,左脚看似不经意地在地面一块松动的青石板上一踩,一股凝练到极致的混沌星力如同尖针般悄然透入石板下方松软的泥土。
“地脉·微震!”
“轰隆!”
一声并不算特别响亮、却异常沉闷的巨响,猛地从客栈主体建筑的地基下方传来!整座客栈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地面更是裂开了几道蛛网般的缝隙!
“地震?!”
“客栈要塌了!”
“快跑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本就紧张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恐惧压过了对天律殿的畏惧,靠近客栈门口的修士下意识地就要往外冲,而外围的天律殿修士也本能地做出防御姿态,阵型出现了一丝混乱。
“安静!不许乱!”半空中的元婴修士厉喝一声,元婴威压更盛,试图稳住局面。但那三名金丹后期的首领却脸色微变,其中一人急声道:“大人,地脉有异动,似乎有东西在地下!”
也就在这地动山摇、人群混乱、天律殿修士注意力被地底“异动”吸引的刹那,张沿动了。
他并未向外冲,而是身影如同鬼魅般向侧后方一滑,在人群阴影的掩护下,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以毫厘之差避开了几名天律殿修士下意识扫来的视线和神识,瞬间退入了身后客栈大堂通往二楼的楼梯阴影之中!动作之快,之精准,在混乱的环境中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进入楼梯阴影,他立刻催动“太虚月影步”和“太虚幻境”,身形气息瞬间与周围黑暗融为一体,同时骨掌在楼梯侧面的木质墙壁上轻轻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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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壁上一块不起眼的木板无声地滑开,露出后面狭窄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维修通道。这是张沿入住后,以神识悄然探查客栈结构时发现的,本是工匠检修之用,极为隐蔽。他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反手将木板复原。
通道内一片漆黑,充斥着霉味。张沿将神识收缩到极致,仅凭骨躯对能量和震动的超常感知,在狭窄的通道内快速移动。他能听到外面院子里元婴修士愤怒的呵斥声、天律殿修士重新控制局面的呼喝声,以及银色罗盘重新开始扫描的微弱灵力波动。
“地脉异动是假的,支撑不了多久,他们很快会发现异常。”张沿心念电转。他必须尽快离开客栈范围。
通道尽头是客栈后厨堆放杂物的角落,有一扇不起眼的侧门,外面是堆满垃圾和污水的后巷。张沿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将一丝魂念如同最细的丝线般探出,感知着后巷的情况。
后巷寂静无人,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与之前客栈小院中同源的神识残留——天律殿的人并没有完全忽略这里,留下了监视的痕迹。
“不能走地面。”张沿目光下移,看向脚下污浊的、混合着油污和厨余的积水。他屏住“呼吸”(魂力模拟),骨躯表面银灰色光泽流转,一层极薄的混沌星力覆盖全身,形成隔绝。
“水遁·潜流!”
他身形一矮,如同融入水中般,悄无声息地沉入了那污浊的积水之中!积水不深,仅到膝盖,下面则是松软的淤泥。张沿将骨躯形态微微改变,变得扁平柔韧,如同一条巨大的泥鳅,紧贴着地面,在淤泥和积水的掩护下,向着巷子另一端、连接着外面主街排水沟的方向,缓缓“游”去。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轻柔,没有激起一丝水花,魂力波动更是收敛到近乎于无。淤泥和污水的天然屏障,加上他此刻近乎“化石”般的状态,完美地避开了后巷空气中那淡淡的监视性神识。
数息之后,他已“游”到了排水沟入口。沟内污水横流,腥臭扑鼻,却是绝佳的隐匿和逃离通道。他毫不犹豫地滑入其中,顺着污浊的水流,向着雾隐集外围、沼泽深处悄然遁去。
就在他身影消失在排水沟深处的几乎同时——
“轰!”
客栈小院中,那元婴修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掌拍向张沿刚才遁入的楼梯方向!狂暴的冰寒掌力将木质楼梯连同后面的墙壁轰出一个大洞,露出了后面空无一人的维修通道!
“混账!让他跑了!”元婴修士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所有人,立刻封锁雾隐集所有出口!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擅长隐匿和土遁的家伙找出来!他受伤不轻,跑不远!”
天律殿修士们如狼似虎地分散开来,更强烈的神识扫描和探测灵光再次笼罩了整个雾隐集区域。
然而,此时的张沿,已经如同滴入大海的水滴,在污秽复杂的排水系统和沼泽水网中,彻底失去了踪迹。他留下的那点微弱的地脉扰动痕迹和客栈中的混乱,成功地为他争取到了这至关重要的、稍纵即逝的脱身时机。
一个时辰后,雾隐集东北方向,一片远离岛屿、布满茂密水草和腐烂浮木的偏僻沼泽深处。
“哗啦……”
污水中,一道身影缓缓浮出。正是恢复了本来骨修形态、但气息比之前更加内敛深沉的张沿。他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没有追踪者后,迅速清理掉身上沾染的污秽,换上了一套干净的灰色布衣。
“好险……”回想起客栈中的惊魂一刻,饶是以张沿的心性,也不禁感到一丝后怕。若非当机立断制造混乱,利用地形和自身对能量、环境的精妙掌控,恐怕此刻已是瓮中之鳖。
“天律殿的反应太快,目标如此明确……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是星痕的探查被捕捉?还是‘百晓斋’?抑或是……我身上有什么东西被标记了?”张沿皱眉沉思。他仔细检查自身,尤其是骨躯和魂火,并未发现任何外来印记或追踪法术。星痕的探查秘术极为高明,且只是一触即收,按理说不该被捕捉。那么,最大的嫌疑就是“百晓斋”了。
“看来,那‘百晓斋’也未必干净,或者……天律殿对雾隐集地下渠道的监控,比我想象的更严密。”张沿眼中寒光一闪。这次算是吃了个暗亏,但也让他对天律殿在云梦泽的掌控力有了更深的认识。
“此地不宜久留,天律殿很可能会扩大搜索范围。”张沿辨明方向,正是星痕约定的“乱礁屿”所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两日多,他必须提前赶到附近,熟悉环境,并做好接应和反追踪的准备。
他不再停留,身形再次融入浓雾与水汽之中,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向着乱礁屿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去。身后,雾隐集的喧嚣与天律殿的搜捕,已被重重雾霭隔绝。
一场短暂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那约定的“望月石”下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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