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星 第105章 心魔渡

翌日，风雪稍歇，铅灰色的天幕依旧低垂，将惨淡的光线吝啬地洒向雪山与荒原。古寺仿佛是从一场漫长的冻眠中苏醒，却依旧保持着那份亘古的沉寂。

院中，老僧依旧在扫地，只是清扫的对象从积雪变成了被风吹入的枯枝与尘土，动作依旧是那般缓慢、专注，仿佛外界时光流转与他无关。

舒明静立偏房门口，看着老僧的背影，脑海中仍在回响着昨夜那番直指本质的话语。“渡厄之舟，亦是舟上之人”，这个认知并未带来困扰，只是作为一个需要分析和应对的“命题”，被纳入了他那庞大的逻辑库中。

就在这片近乎凝滞的宁静即将持续到下一个黄昏时，一股紊乱而狂暴的气息，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猛地从古寺山门外的方向传来！

那气息充满了愤怒、不甘、恐惧，以及一种走投无路的疯狂！灵气波动剧烈而不稳，赫然达到了金丹期的层次，但此刻却如同失控的野马，横冲直撞，带着明显的自我毁灭倾向。

“啊——！为什么！为什么突破不了！”

“都是废物！阻我道途，都该死！”

“不……我不要消散……我不能……”

癫狂的嘶吼声伴随着法术轰击山石的爆鸣声传来，震得古寺残破的墙壁簌簌落下灰尘。

显然，有一位金丹修士在此地突破境界失败，引动了自身心魔，已然陷入走火入魔的境地，正在寺外肆意发泄，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

院中，老僧扫地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节奏都未曾改变一下。那浑浊的双眼依旧低垂，仿佛寺外那足以让寻常筑基修士胆寒的疯狂气息，与一阵稍大些的山风并无区别。

舒明将目光从老僧身上移开，望向山门方向。他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瞬间锁定了那股狂暴气息的核心——一个道袍凌乱、双目赤红、周身灵气如同失控漩涡般肆虐的中年修士。

修士的心魔，源于对突破的执念、对失败的恐惧、对自身资质的怀疑，以及可能还夹杂着一些过往的恩怨情仇。这些负面情绪在突破失败的瞬间被无限放大，交织成一张毁灭的大网，要将他的神智彻底吞噬。

对舒明而言，这团剧烈燃烧、充满破坏力的心魔，散发着一种……“诱人”的气息。

并非渴望，而是一种见到“合适素材”的认知。这心魔的强度、纯度，都远超药王谷那名弟子，正好可以用来验证他如今对吞噬之力的掌控精度。

他看向老僧，虽然没有言语，但那目光中带着询问。在这位深不可测的老僧面前，他保持着基本的审慎。

老僧依旧没有抬头，只是那缓慢扫地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原状。没有阻止，没有赞同，只是一种默许，仿佛在说：缘起缘灭，自有其法。

得到这无声的许可，舒明不再犹豫。他一步踏出，身影已如鬼魅般穿过残破的寺院，出现在那积雪覆盖、碎石狼藉的山门外。

那金丹修士此刻正双手凝聚着一团暴烈的雷光，嘶吼着要向自己的天灵盖拍去！心魔已然占据上风，要引导他自我了断！

舒明目光一凝。他没有像在古战场那般展开庞大的吞噬漩涡，也没有像对付马贼头目那样进行简单的“点噬”。这一次，他调动了那缕不屈战意带来的精神掌控力，以及古战场极限压力下锤炼出的精准度。

他的意识，化作无数比发丝还要纤细千万倍的无形丝线，如同最高明的手术医生手中的激光刀，精准而迅捷地探入那金丹修士混乱的识海！

他没有去触碰修士的核心记忆与神魂本源，也没有理会那些相对次要的杂念。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团如同恶性肿瘤般扎根在修士意识深处、不断散发着疯狂与毁灭意念的“心魔核心”！

这心魔核心，由最精纯的执念、恐惧、愤怒构成，与修士本身的神魂紧密纠缠，稍有差池，便可能直接重创甚至摧毁修士的神魂。

但舒明的操作，冷静得令人发指。

无数意识丝线如同最灵巧的手指，在那纷繁复杂的精神乱流中穿梭、剥离。它们巧妙地绕开代表修士本我意识的脆弱光点，精准地缠绕上那些代表着“突破执念”、“失败恐惧”、“资质怨恨”的暗色能量束。

“剥离！”

舒明心中默念。那无数意识丝线同时发力，以一种极其柔和却又坚定不移的力量，如同抽丝剥茧，将那些暗色能量束从修士的神魂连接处小心翼翼地“撕扯”下来！

这个过程，远比直接暴力吞噬要耗费心神，需要对能量和精神结构有着入微的洞察与掌控。

那金丹修士身体剧震，发出更加痛苦的嘶嚎，但这一次，嘶嚎中少了几分疯狂，多了几分挣扎与……一丝逐渐回归的清明。他拍向自己天灵盖的手僵在了半空，雷光缓缓消散。

舒明面无表情，继续操作。他将剥离下来的心魔能量，通过那些意识丝线，如同通过无数条微型的管道，平稳而有序地引导、吸入自己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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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握星请大家收藏：()握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没有引起太大的能量波动，没有煞气外泄，甚至没有惊动周围飘落的雪花。整个过程，无声无息，精准得如同完成了一场精密的神经外科手术。

当最后一缕暗色的心魔能量被吸入舒明体内，那金丹修士周身狂暴的灵气骤然平息，赤红的双眼迅速褪色，恢复了原本的棕黑。

他茫然地看了看自己举起的手，又看了看周围狼藉的景象，最后目光落在静静站立于不远处的舒明身上。

记忆如同潮水般回归，他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自己突破失败，心魔反噬，险些自戕，是眼前这个气息晦涩、面容淡漠的少年，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将他从万劫不复的深渊中拉了回来！

“多……多谢前辈救命之恩！”金丹修士顾不上体内虚脱的感觉，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颤抖与后怕。

他能感觉到，自己那纠缠多年、此次彻底爆发的心魔，竟然……消失了！虽然神魂受损，境界跌落难免，但至少命保住了，神智也恢复了清明！这简直是再造之恩！

他称呼舒明为“前辈”，因为舒明展现出的手段，已然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舒明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回应。他正在感受体内新吸纳的这团金丹期心魔能量。

能量很精纯，带着强烈的执念特性，但在他那经过古战场煞气淬炼的“容器”和玄戈战意的约束下，很快便被压制、归类，与原有的能量达成新的平衡。

他转身，不再理会那千恩万谢的金丹修士，步履平稳地走回古寺山门之内。

院中，老僧依旧在扫地，仿佛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在舒明经过他身边时，那缓慢的扫帚微微停顿了一瞬，浑浊的眼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舒明回到偏房，再次盘膝坐下。

这一次出手，不仅验证了他对吞噬之力精准操控的提升，更像是一次实践，印证了老僧口中“渡厄之舟”的说法。他确实“渡”了那名金丹修士，助其摆脱了心魔之苦。

只是，这“渡厄”之后，那被渡化的“厄”，却成了他这“舟上之人”需要承载的又一份重量。

他闭上眼，开始运转《清灵咒》，梳理那新纳入的、依旧带着些许躁动的心魔能量。冰冷的咒力如同清泉，缓缓流淌过那新增的“污渍”，努力维持着内在危险的平衡。

寺外，那名金丹修士朝着古寺方向再次深深一拜，这才拖着虚弱的身躯，踉跄着离去，背影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迷茫。

风雪不知何时又渐渐大了起来，将寺外的痕迹慢慢掩盖，也将这座无名古寺再次隔绝于世外。唯有那“沙……沙……”的扫地声，永恒不变，仿佛在诉说着某种超越善恶、渡与被渡的古老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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