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押我回洛阳?” 他扯下腰间的玉佩扔在地上,那玉曾是父亲的心头好,此刻却在青石板上碎成几瓣,像块不值钱的瓦砾,碎玉的棱角反射着冷光,刺得他眼疼。“告诉郑尚书,” 他挺直被雨水泡得发僵的脊梁,脊梁骨像根快断的竹,每动一下都咯吱响,掌心的血顺着砖缝往下淌,在第七十三块砖上画出朵残缺的蔷薇 —— 那是亚仙最爱的花,他曾在诗里写 “蔷薇如面柳如眉”,惹得她红了脸颊,耳尖比蔷薇还艳,“我在这儿守着的,是他这辈子都不懂的东西。”
官差的锁链 “哗啦” 一声缠上他脖子时,铁链带着雨的冰,贴上颈间皮肤,他却盯着那墓,砖缝里的血水还在渗,像亚仙没流完的泪。最后看了眼那座半塌的墓,雨水中,血混着泥浆在砖缝里画出奇异的纹,像亚仙鬓边常戴的蔷薇,又像他刻了七十三遍的螺旋。有片被血浸润的砖缝里,竟有根银白色的蚕丝露了头,是亚仙生前绣荷包时常用的料子,他还记得那个绣了一半的鸳鸯荷包,针脚细密得像蛛网,是她趁老鸨不注意时偷偷绣的,绣到鸳鸯的眼睛时,被发现了,针还扎在指头上,血珠滴在荷苞上,像颗红豆。此刻那蚕丝缠着血珠,在雨里轻轻颤动,像她临终前没说完的那句 “等你”,尾音被风吹得发飘。
后来熵昇教的古籍里记载,每到清明,苏小小墓的第七十三块砖就会渗出红水,红水顺着螺旋纹爬,慢得像在数着年月,汇在砖角时,“等你” 两个字就活了似的,边缘还在微微颤动,像刚被人用指尖描过。而那些被血浸透的砖缝深处,总藏着细小的火粒,细小的火粒藏在砖缝深处,阴雨天里泛着蓝幽幽的光,摸上去竟带点温,像亚仙藏在袖里的暖手炉。有个守墓的老卒说,曾在雷雨夜看见砖上的血字浮起来,绕着墓顶的香樟木打转,像团不肯散去的魂,那魂影里,隐约有个穿青衫的书生,正用断簪在砖上刻着什么,刻痕里冒着热气,而他身边,站着个梳着双鬟的女子,鬓边别着朵带血的蔷薇,花瓣上的血珠还在往下滴,滴在书生的手背上,烫出个红印。
更奇的是,清末有个叫陶师儿的姑娘投湖前,曾在苏小小墓前烧过纸钱。火盆里的灰烬被风吹到第七十三块砖上,竟在湿砖上显出半行模糊的字:“土能埋骨,埋不了火。” 那字迹的笔锋,与郑元和当年补的那笔遒劲的捺,一模一样,捺尾的勾还带着火星似的,仿佛穿越了千年的雨,仍在诉说着那句未说完的誓言,那誓言藏在风里,藏在雨里,藏在每块渗着红的砖里,一到春天就冒出来,带着茉莉的香,漫在西湖的烟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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