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北京城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寒意中,但位于西堂子胡同的中西医研究会院内却气氛热烈,甚至带着几分剑拔弩张。门口新挂的匾额上,“中西医研究会”六个鎏金大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可院内传来的争论声却与这庄重的门面不甚相称。
林怀仁早早便到了研究会,他站在院中那棵百年槐树下,望着光秃的枝干在寒风中摇曳。今日是研究会成立后的第一次正式学术会议,成败在此一举。
“老师。”沈墨轩从门外快步走来,脸上带着几分忧色,“哈里斯医生和穆勒医生都已经到了,正在议事厅内等候。不过...徐太医他们也来了,还带了几位太医院的同僚。”
林怀仁微微颔首,并不意外。自研究会上月成立以来,各方势力明争暗斗,今日这场学术交锋早就在所难免。
“该来的总会来。”林怀仁整理了一下衣冠,“墨轩,记住我们昨日商议的,今日只谈医理,不论门户。”
沈墨轩点头称是,但眼中忧虑未减:“学生明白。只是哈里斯医生昨日派人送来一份‘实验方案’,要求对针灸镇痛进行‘可重复验证’...”
“我看到了。”林怀仁目光沉静,“既然他们要验证,那便验证就是。”
两人步入议事厅,只见厅内已分坐两派。东侧坐着哈里斯、穆勒等四位西洋医生,面前摆放着厚厚的医学书籍和笔记;西侧则以徐太医为首,五六位太医正襟危坐,面色凝重。中间空着几个位置,显然是留给研究会主理人员的。
见林怀仁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哈里斯医生用生硬的中文说道:“林先生,我们很期待今天的讨论。”
徐太医则冷哼一声:“林院使,今日可要好好让洋大夫们见识见识咱们中医的精髓。”
林怀仁在主位坐下,环视众人:“今日是研究会首次学术会议,老夫希望各位能畅所欲言,求同存异。医学之道,终究是为了治病救人。”
会议伊始,林怀仁便开门见山:“今日我们先讨论疼痛治疗。诸位都知道,针灸在镇痛方面颇有奇效,老夫行医四十载,用针灸缓解疼痛的病例不胜枚举。”
哈里斯立即接话:“林先生,我们都知道针灸确实能缓解某些疼痛,但现代医学需要的是可验证的原理和可重复的实验数据。您所说的‘气至病所’、‘得气而效’,我们要如何用科学的方法验证呢?”
穆勒医生也附和道:“是的,我们德国医学界最近在研究疼痛的神经机制。疼痛是神经末梢受到刺激,通过神经传导至大脑产生的感觉。而您们中医所说的经络、穴位,在解剖学上根本无法找到对应的结构。”
徐太医闻言拍案而起:“荒谬!我华夏医道传承数千年,治愈病患无数,难道还需要你们来验证真假?”
林怀仁抬手制止了徐太医的进一步发作,平静地对哈里斯说:“医生可否告知,贵国使用奎宁治疗疟疾,是何时弄清楚其药理作用的?”
哈里斯一愣:“奎宁从金鸡纳树皮中提取,十七世纪就已用于治疗疟疾,但其确切的作用机制,直到最近才有所了解...”
“那么在此之前,贵国医生是否因不知其所以然而放弃使用呢?”林怀仁追问。
“这...自然没有。”哈里斯承认。
“同理,”林怀仁从医箱中取出一套银针,“针灸镇痛,千百年来验证有效。知其然,未必非要立即知其所以然。就像太阳东升西落,古人不知地球自转公转之理,却不影响他们依靠这一规律生活。”
哈里斯摇头:“林先生,这是两回事。医学必须建立在科学基础上。”
“那么请问,”林怀仁忽然问道,“哈里斯医生可曾亲眼见过人体内的经络之气?”
“自然没有,这根本就不存在...”
“那医生可曾亲眼见过疼痛?”林怀仁又问。
“疼痛是一种感觉,怎么可能看得见...”
林怀仁微微一笑:“既如此,医生如何确认患者是真的疼痛,而不是装出来的?”
哈里斯一时语塞。
林怀仁继续道:“医生依靠患者的主诉、表情、体征来判断疼痛的存在与程度,这与我们中医通过望闻问切来诊断,本质上并无不同。针灸镇痛的效果,患者自觉疼痛减轻,功能改善,这便是最直接的证据。”
会场一时寂静。沈墨轩见状,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本手抄的《博济医典》,翻到其中一页,走向哈里斯医生。
“哈里斯医生,”沈墨轩恭敬地说,“这是先师祖在波斯游历时记录的医案。其中记载了当地用一种名为‘青蒿’的植物绞汁治疗寒热病的方法。而据学生了解,贵国使用的奎宁,也是从植物中提取的治疗寒热病的药物。”
哈里斯惊讶地接过手抄本,通过穆勒的翻译,他仔细阅读了那段记载,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这确实与奎宁的作用相似。这本书是什么时候的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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