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纪抽检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档案司内部又泛起一阵细微的涟漪。周三上午,司里下发了一份临时通知,内容是关于对部分“历史遗留、长期未动用且评估为低后续查阅价值”的档案资料,启动一轮集中清理与封存程序。通知要求各科室在两周内,完成对本部门相关材料的初步筛查与清单上报。
这份通知本身并无特别之处,定期清理冗余档案是标准管理流程。但通知后面附带的“建议优先筛查范围”列表中,却有几个条目让林枕沙眼皮一跳。其中一条赫然写着:“早期城市基础建设辅助性技术资料,特别是涉及已撤销临时机构(如‘临时市政协调办公室’及其附属小组)形成的非核心过程性文件。”
“临时市政协调办公室”——这正是“研附”可能的正式上级机构!而“非核心过程性文件”,极有可能包括那些设备移交清单、课题简报、以及“研附”与大学实验室之间的往来函件!
另一条建议筛查范围是:“权责已消亡机构的历史遗留涉密或内部资料,尤其是内容模糊、关联性弱、且长期无调阅记录的材料。”
这几乎是为那个带有“岸北”隐痕的保密柜量身定做的描述!
清理封存,意味着这些材料将被移出日常管理区域,送入更深层、更不易访问的长期封存库,甚至可能在未来某个时候被批量鉴定、降密或销毁。这是一次系统性的“归档”或“清理”行动,旨在简化管理,减少负担。
然而,在这个时间点,在她刚刚发现“研附”与“岸北”的线索,并且经历了风纪抽检之后,这样一次针对性的清理通知,就显得不那么单纯了。是巧合的行政安排?还是有人想借此机会,将某些敏感的“隐痕”彻底埋入更深的黑暗?
林枕沙立刻想到了老陈在楼梯间说的“归档”与“销毁”。难道,这就是某种“归档”或“销毁”程序的开始?
她所在的科室很快分配了筛查任务。由于她之前参与过C-7X系列的整理和最近的保密清点,对相关材料较为熟悉,被分配协助筛查一批包含上述范围的早期技术档案和内部资料。
工作再次与老陈有了交集。他被指定为这批筛查材料的最终审核人之一,负责判定哪些可以列入封存清单。
筛查工作在地下二层那个熟悉的角落展开。这一次,气氛与之前标记“错位”时截然不同。老陈显得更加沉默,审核速度也快了许多。他不再纠结于文件中那些微小的“错位”,而是专注于材料本身是否符合“低后续查阅价值”的核心标准——是否具有不可替代的原始凭证价值?是否涉及仍在生效的法律责任或权益?是否属于必须永久保存的核心历史记录?
他的判断标准严格而清晰,大部分被筛查出的材料,都被他干脆利落地批注了“建议封存”。对于少数几份内容敏感或年代极其久远的,他才批注“暂缓,需进一步评估”。
林枕沙负责整理清单和搬运材料。她看着一份份可能与“研附”、“岸北”甚至“花园”相关的文件被老陈归入“封存”之列,心中五味杂陈。这些文件一旦进入封存流程,再想调阅将异常困难,需要层层审批,几乎等于从她的探查视野中消失。
她不能阻止这个过程,那是螳臂当车。但她必须知道,哪些关键信息即将被“封存”。
在一次搬运文件箱的间隙,她趁老陈低头咳嗽时,快速翻阅了几份刚刚被批注“建议封存”的文件。其中一份正是那份提及“研附”与大学实验室合作课题的“跨部门技术协作季度简报”复印件。另一份,则是一卷关于“旧城区局部区域地下水位监测异常记录(1980-1985)”的汇总报告,报告涉及的区域坐标,与“花园”和“岸北”都有重叠。
老陈显然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但没有出声制止。他只是在她合上文件箱时,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疲惫,有告诫,似乎也有一丝极淡的……许可?
筛查工作进行到第二天下午,林枕沙搬运一个沉重的文件箱时,箱底一块松动的底板突然脱落,里面的文件散落了一地。她连忙蹲下收拾。
老陈也起身帮忙。在拾起一叠散开的、关于某个早已撤销的“工业噪声监测点”的档案时,一张对折的、质地不同的纸条从里面飘了出来,落在林枕沙脚边。
她捡起来。纸条很旧,边缘毛糙,上面用蓝色圆珠笔写着一行字,字迹与她之前在罐底文件中看到的“朱”的笔迹有**分相似:
“封存点:地下四层,B区,第七列,三层四格。钥匙在‘老地方’。记住,是‘老窖口’的备份,不是原件。”
纸条没有抬头,没有落款。
林枕沙的心脏猛地一缩。“老窖口”!这正是她之前在资料中看到的“岸北”区域旧称!“备份”?“原件”在哪里?这个“封存点”具体存放着什么?“钥匙在‘老地方’”——“老地方”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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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新梦红城请大家收藏:()新梦红城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她迅速将纸条攥在手心,同时用眼角余光瞥向老陈。老陈正背对着她,收拾着另一处的散落文件,似乎并未注意到这张纸条。
是意外?还是老陈故意安排的“发现”?
她不动声色地将纸条塞进自己工装裤的口袋深处,然后继续收拾文件。整个过程,老陈没有回头,也没有询问。
筛查工作继续。那张神秘的纸条,像一块烧红的炭,藏在林枕沙的口袋里,烫着她的皮肤,也灼烧着她的思绪。
“封存点”……地下四层,B区,第七列,三层四格。这是一个极其具体的坐标。地下四层是长期封存库的核心区域,安保等级极高。“钥匙在‘老地方’”——这意味着进入那个特定封存格需要特殊的钥匙或权限,而钥匙存放在某个被称为“老地方”的位置。
“老窖口的备份,不是原件。”这暗示着,“岸北”(老窖口)相关的资料或物品,存在原件和备份。原件可能在其他地方(或许更危险或更核心),而备份则被秘密封存在档案司地下四层的这个特定位置。
留下纸条的人(很可能是“朱”),在多年以前,就预见到了这些资料可能需要被特殊保护(封存),并留下了如何找到备份的线索。而这条线索,在这个即将进行大规模清理封存的时刻,阴差阳错(或有意为之)地落到了她的手里。
老陈知道这张纸条的存在吗?他是想借她的手,去找到那个“封存点”,取出“岸北”的备份资料?还是想测试她,看她会如何处置这条意外获得的线索?
无论如何,这条线索的价值毋庸置疑。它可能直接指向“岸北”秘密的核心资料。
然而,获取它难度极大。地下四层的封存区,比之前她去过的地方管理更加严格。如何进入B区?如何找到第七列三层四格?“老地方”又是指哪里?即使找到,没有钥匙或相应权限,也无法打开封存格。
筛查工作结束时,那份列出“研附”和“岸北”相关文件的封存建议清单,已经初步成形。老陈在清单上签了字,交给林枕沙,让她转交给科室负责人汇总上报。
“这些陈年旧账,总算能清一清了。”老陈捶了捶腰,声音沙哑地说,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林枕沙装着纸条的口袋,“该进仓库的进仓库,该留档的留档。地方就那么大,总得给新的东西腾点地方。”
林枕沙点头应是,拿起清单离开。口袋里的纸条沉甸甸的。
清理与封存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一部分秘密将被送入更深的休眠。而与此同时,一条通往另一个可能更关键“封存点”的隐秘路径,却意外地展现在她面前。
是任由这个“封存点”随着清理浪潮被彻底遗忘,还是冒险去探寻,取出那份关于“岸北”的备份?如果选择后者,她又该如何突破地下四层的森严壁垒,找到那把藏在“老地方”的钥匙?
肋下的石头,在走过通往地下三层的楼梯时,似乎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非常短暂,近乎错觉。
但那感觉真实不虚。仿佛某种深埋的共鸣,被“封存点”这个词语,轻轻触发了。
林枕沙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前方的路,在档案司恒定的灯光下,分出了两条岔道:一条是顺着清理流程,让已知的线索沉入封存的黑暗;另一条,则是循着这张意外的纸条,去挑战更深的禁地,寻找可能照亮更多黑暗的“备份”。
选择,再次摆在了她的面前。而这一次,可能连沉默的石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投出了微弱的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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