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港防波堤在西区边缘,建于1912年,最初是为了保护红城最早的码头。后来港口迁移,这里就废弃了,只剩下五百米长的混凝土长堤伸向海中,像一根指向远方的断指。现在是凌晨四点,离日出还有一个半小时,海面上弥漫着浓雾,将远处的灯光揉成模糊的光斑。
林薇站在防波堤起点,海风吹动她的头发,带着咸腥和铁锈的气味。石钥指针在她手中微微颤动,不是指向某个方向,而是向下——直指脚下混凝土深处的地脉节点。
这是她拜访的第四个节点。过去二十四小时,她去了南区废弃地铁站、北区水库、西山观测台。每个地方都有独特的“质感”,而防波堤节点的感觉是……渴望。
不是人类的渴望,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原始的东西:对连接的渴望,对流动的渴望。地脉在这里接近海平面,系统感知着潮汐的涨落,月亮的牵引,还有那些随洋流漂流的生物意识——迁徙的鲸群,深海的管虫,浮游植物的集体脉冲。
林薇闭上眼睛,让感知扩展。石钥指针像天线,将她的意识放大,接入节点的感知场。她感觉到海水在混凝土墩柱周围的流动,感觉到水下三十米处那个玻璃化空洞的形状,感觉到空洞中心那团缓慢旋转的能量。
然后她感觉到了别的。
不是地脉系统,而是人类的意识——很多人的意识,聚集在防波堤中段。大约二十人,围成一圈,盘腿坐在潮湿的混凝土上。他们在冥想,或者在祈祷,意识频率同步在θ波段,像合唱团在低声吟唱同一首歌。
民间敏感者。他们已经来了。
林薇沿着防波堤走去,脚步声被海浪声吞没。雾更浓了,能见度不到十米。当她接近那群人时,一个身影从雾中浮现:一个中年女人,穿着厚实的防水外套,头发花白,面容平静。
“林博士。”女人说,不是疑问,是确认,“我们一直在等你。”
林薇停下脚步。“你们知道我会来?”
“节点告诉我们的。”女人微笑,眼角皱纹深刻,“更准确地说,是节点在我们梦中显示的图像:一个女人手握光之指针,在黎明前来到防波堤。我是陈玉华,红城梦境研究小组的组织者。”
“梦境研究小组?”林薇记得这个名称,在档案馆的民间组织记录中见过,标着“非科学兴趣团体”。
“我们是一群……共享某些梦境体验的人。”陈玉华转身示意林薇跟上,“二十年前,我开始梦见倒悬的城市。起初以为是个人的心理现象,直到我在网上论坛提起,发现红城有数百人有同样的梦。我们开始聚会,记录,尝试理解。”
他们走进人群围成的圆圈。那些人年龄各异,从二十出头的青年到白发苍苍的老人,穿着普通,面容平静。所有人都闭着眼睛,但林薇能感觉到他们的意识是清醒的,都在感知着节点,感知着她手中的石钥指针。
“你们怎么知道节点的存在?”林薇问。
“不是知道,是感觉到。”一个年轻男子睁开眼睛,他大概二十五岁,眼神清澈得像经过打磨的玻璃,“我住在旧港区,每晚都会在梦中‘看到’防波堤下方有光在搏动。两年前,我在现实中走到这里,第一次感到那种……连接。”
“连接?”
“像回家。”一个老妇人轻声说,仍闭着眼,“我一生都感觉自己是异乡人,直到坐在这里,感觉到地脉的脉动。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归属。”
林薇看着这些面孔,这些在官方记录中不存在,却与系统有着最直接连接的人们。他们没有实验室,没有数据,只有梦境和直觉,却可能比她更接近真相。
“节点活动在增强。”陈玉华说,“过去一周,我们的梦境变得更清晰,更持久。有些人开始能在清醒时‘看到’光的脉络,在空气中,在地面上。昨天傍晚,小杨——”她指向那个年轻男子,“在防波堤上看到了一个短暂的门:一个发光的拱门,后面是倒悬的钟楼。”
“门持续了多久?”林薇问。
“七秒。”小杨说,“然后就像海市蜃楼一样消失了。但我能感觉到,它还会出现,而且会持续更久。”
石钥指针在林薇手中变热。它指向人群中央,那里的混凝土表面有一个淡淡的发光印记——不是涂鸦,而是从内部透出的光,形成与钟楼石柱相同的流体纹路。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林薇问,“不只是冥想吧?”
陈玉华与其他人交换眼神,然后点头。“我们在准备归位仪式。”
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你们知道这个词?归位?”
“地脉告诉我们的。”陈玉华走到中央的发光印记旁,蹲下身,手掌悬在印记上方,“在过去三天的集体冥想中,我们都接收到了相同的信息:七星即将归位,门将开启,倒悬之城将短暂地与我们的世界重叠。而我们的角色是……锚点。”
“锚点?”
“稳定连接。”老妇人解释,“当两个现实重叠时,会产生强烈的意识湍流。敏感者可能会被冲散,失去自我边界。我们在这里,用我们的集体意识形成一个稳定的场,为那些可能迷失的人提供参照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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