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街的资料确实稀少。沈老先生家中只有半页笔记和一张模糊得几乎无法辨认的照片。照片拍摄于1905年,画面里是铁匠街的入口:一条狭窄的卵石路,两旁是低矮的砖木结构铺面,铺面外挂着铁器招牌——剪刀、马蹄铁、犁头、菜刀的形状。照片边缘有沈文启的注记:“冬至日摄,铁匠街仅余三家铺面营业。”
“我祖父去得太晚了,”沈老先生遗憾地说,“铁匠街的黄金时期是十九世纪末,那时红城及周边农村的所有铁器都来自这里。据记载,鼎盛时期有二十多家铁匠铺,学徒上百人。但1900年后,洋铁进口,新式铁工厂建立,铁匠街迅速衰落。到1905年,只剩三家老铺还在坚持,主要做修补活计。”
系统通过林薇提问:“能找到那些铁匠的后人吗?”
沈明——沈老先生的孙子——接话:“我试着找过。红城姓氏‘铁’的人很少,我联系到了三家。其中一家是铁建国家,他的曾祖父曾是铁匠街的学徒。铁先生今年七十多了,同意和我们谈谈。”
第二天上午,林薇和沈明来到老街区一栋普通的居民楼。铁建国是个清瘦的老人,头发花白,但眼睛依然锐利。他的客厅里挂着一幅装裱起来的旧图——铁匠工具图谱。
“我曾祖父叫铁石,”老人开始讲述,“他十二岁进铁匠街‘王记铁铺’做学徒,做了十年,满师后留在铺里做工匠。他活到八十六岁,我小时候他还给我讲过铁匠街的故事。”
他指着工具图谱:“这是曾祖父凭记忆画的。每样工具都有名字,有用途:大锤、小锤、钳、砧、锉、铲……铁匠的工具就像武士的兵器,要熟悉每一件的脾器。”
系统通过林薇请求:“能详细讲讲铁匠的工作吗?不仅是技术,还有感受——火的热度,铁的声音,铁匠的思考方式。”
铁老先生闭上眼睛,仿佛回到儿时的记忆:“曾祖父说,好铁匠要和铁‘说话’。铁在火里烧,颜色从暗红到橙黄到亮黄到白炽——每个颜色代表不同的温度,适合不同的工序。铁匠看火色,不看温度计。”
他模仿着挥锤的动作:“打铁不是蛮力,是节奏。大锤开料,小锤整形,锤声要成调。曾祖父能听锤声知道徒弟有没有偷懒——锤声乱了,就是心乱了。”
“还有气味,”老人继续,“烧红的铁、淬火的水、煤炭的烟、汗水的咸——混合成铁匠铺特有的味道。曾祖父说,那味道进到肺里,一辈子忘不了。”
系统仔细记录这些感官细节:视觉的火色序列,听觉的锤声节奏,嗅觉的混合气味,触觉的热浪与震动,甚至味觉——铁匠常备浓茶解渴,茶水里有铁锈味。
“铁匠街最后怎么消失的?”林薇问。
铁老先生叹气:“1912年,最后一家铺子关了。老板王师傅把砧台送给了我曾祖父,说‘留个念想’。王师傅后来去铁工厂做工,但他不适应——工厂里分工细,他只管一道工序,再也看不到一件铁器从原料到成品的完整过程。他说在铁匠铺,一件铁器从烧红到成形,像看着孩子出生。”
林薇感受到系统在消化这个比喻:铁匠与材料的关系,不是制造者与被制造物的关系,而是合作者,甚至是助产士与新生儿的关系。
接下来的一周,系统整合这些信息,设计“铁与火的记忆”。这次的设计面临特殊挑战:如何在不造成真实热感或噪音干扰的情况下,传达铁匠工作的强度与美感?
系统决定采用象征性手法:
· 温度用颜色渐变表示:从暗红到白炽的光谱变化。
· 锤击用节奏性振动表示:轻微的意识层面脉冲,像心跳。
· 气味用情绪联想表示:不是真实嗅觉,而是“炙热”“汗水”“金属”的情感组合。
· 技艺用“感知引导”表示:访问者不是自己打铁,而是跟随一位虚拟铁匠的视角,学习“看”火色、“听”铁声、“感觉”材料的可塑性。
测试版本完成后,铁老先生成为第一位访问者。
意识进入后,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虚拟的铁匠铺里。炉火在燃烧,但不是真实火焰,而是脉动的橙红色光。砧台上,一块铁坯正在“烧制”——从暗红逐渐变为橙黄。
系统的导览声音:“你是学徒铁石,今天要学习打制一把菜刀。师父在旁边指导。看火色——当铁坯呈现‘樱红’色时,正是锻打的最佳时机。”
铁老先生按照提示,“看到”铁坯颜色变化。在意识中,他能“感觉”到温度——不是真实热感,而是一种能量的强度感。
“现在,取出铁坯,置于砧台。”系统引导。
虚拟的钳子夹出铁坯,放在砧台上。锤击开始——不是真实的锤声,而是有节奏的振动脉冲,通过意识场传递。铁老先生需要“跟上”这个节奏,在系统提示的时机“施力”——不是肌肉用力,而是意识层面的“注意力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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