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程序化 第26章 演技

星空死寂，投下的冰冷辉光将残破石殿的轮廓勾勒得如同巨兽骨骨骸。壁画上那扭曲的黑暗漩涡图案，仿佛拥有生命般，吸噬着人的心魄。

秦安全副心神都沉浸在对壁画内容的震撼与解读中，试图从那蛮荒古老的笔触里，抠出一鳞半爪关于冥井、关于封印、关于「祂」的真相。

全然未觉。

身后，那片本该空无一物的深邃阴影，空气如同水波般，极其细微地荡漾了一下。

一道身影，仿佛从虚无中直接析出，无声无息地立在那里。

来人同样穿着一身幽冥宗制式的黑色劲装，却纤尘不染，剪裁极为合体，勾勒出略显清瘦的身形。他脸上也戴着一张面具，并非鬼煞老魔那般狰狞，也非那特使的惨白，而是一种暗沉的金属色，打磨得极为光滑，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正落在秦安腰间的「影」字木牌上。眼神锐利如鹰隼，却又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器物般的漠然，深处还藏着一丝极淡的……惊疑。

他目光上移，扫过秦安的背影，感知着他身上那初入筑基、尚未完全稳固却异常精纯幽深的波动，以及那身同样属于幽冥宗、却沾满污渍血痕的衣物。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气息波动。

暗金属面具人如同鬼魅般，向前迈出一步。

就是这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脚步落地声，如同惊雷般炸响在秦安极度绷紧的神经上！

有人！

什么时候到的？！

秦安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筑基之后更加敏锐的灵觉疯狂报警，一股冰冷的危机感如同钢针般刺入脑海！

他想也不想，身体近乎本能地向前猛扑，同时腰间发力，整个人如同旋转的陀螺般骤然回转！体内那初成的筑基漩涡疯狂运转，幽暗灵力喷薄而出，右手并指如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劈身后！

幽冥鬼手！筑基版！

这一击，含怒而发，毫无保留，凝聚了他新生的筑基之力，远比炼气期时恐怖数倍！黑气缭绕的鬼手虚影凝实如同实质，指甲尖锐闪烁着撕裂神魂的寒光！

然而——

面对这足以轻易撕碎普通炼气圆满修士的悍然一击，那暗金属面具人只是静静地站着，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

直到那鬼手利爪即将触及他面具的刹那——

他才极其随意地、轻描淡写地抬起了右手。

食指，轻轻向前一点。

指尖与鬼手虚影的利爪尖峰，精准无比地对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响，没有能量肆虐的冲击波。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琉璃碎裂般的——

「啵。」

秦安那凝聚了筑基之力、凶悍无匹的幽冥鬼手虚影，如同被戳破的气泡，从中指接触点开始，瞬间崩碎、瓦解、消散成最原始的幽暗气流，然后……被对方那根手指尽数吞噬吸收，点滴不存！

仿佛泥牛入海，悄无声息。

一股无可抗拒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顺着断裂的能量连接反冲而回！

「噗——！」

秦安如遭重击，胸口猛地一闷，喉头腥甜狂涌，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地喷溅而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倒飞，重重撞在后方那面刻画着壁画的古老石壁之上！

轰！

石壁剧震，灰尘簌簌落下。

秦安滑落在地，又是一口鲜血咳出，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刚刚稳固的筑基境界竟隐隐有溃散之兆！

他艰难地抬头，望向那依旧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未曾拂动的暗金属面具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绝望。

筑基！绝对是筑基期！而且远比他强大得多！甚至……可能不止筑基期！

对方那轻描淡写的一指，不仅破了他全力一击，更带着一种对幽冥功法绝对的控制和碾压！仿佛他苦修而来的力量，在对方面前，只是孩童可笑的把戏！

暗金属面具人缓缓收回手指，目光依旧冰冷，落在秦安咳出的那口鲜血上。血液中，蕴含着浓郁的、与他同源却更加斑驳的幽冥之气。

他这才缓缓开口，声音透过面具传出，低沉而平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严：

「幽冥筑基，根基尚可，灵力驳杂不纯，掌控粗劣不堪。」

「影字部的身份牌。你是谁的人？为何会在此地？」

「方才井下的异动，与你有关？」

问题与那惨白面具特使如出一辙，却更加直接，更加不容置疑。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所有的秘密。

秦安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火辣辣的疼痛。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逃？绝无可能。刚才那一指已经彻底碾碎了他的侥幸。

否认？对方对幽冥宗的了解远胜于他，随口一问都能让他露出马脚。

坦白？死路一条！

唯一的生路……或许就在于对方那丝对「影」字牌的惊疑，以及……井下发生的、对方似乎也并不完全了解的「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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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压下翻涌的气血，挣扎着，以单膝跪地的姿态，低下头，用尽可能显得虚弱但顺从的语气，嘶哑道：「属下…属下秦安，隶属影字部…鬼影大人麾下…」

他报出了从灰衣人遗留物品和木牌信息中拼凑出的、可能的上司名号。同时，暗中全力调动体内那筑基漩涡，不是对抗，而是……模拟！模拟出之前吞噬那残魂、吞噬棺椁能量时感受到的、那种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的幽冥气息！并将这股气息，极其微弱地、混杂在自己驳杂的灵力中，散发出来！

「……奉鬼影大人密令…暗中监察冥井异常…」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方才…方才井底确有异动，一股…一股古老沉寂的意志似乎有苏醒迹象，属下试图探查，却被其反噬…侥幸突破筑基，方才逃得性命…」

他半真半假，将井下的恐怖经历简略说出，重点强调那「古老意志」和「侥幸突破」，并将自己灵力中那丝模拟出的古老气息，悄然归因于被那「意志」反噬侵蚀所致！

暗金属面具人静静地听着，目光依旧冰冷，但在听到「鬼影」名号时，那冰冷的目光似乎微微凝滞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鬼影？刚死了的那个喜欢弄些上不得台面小动作、手下尽是些废物炮灰的家伙？他能派一个炼气期的小卒子来监察冥井？还密令？真是笑话。）

然而，当他的感知捕捉到秦安灵力中那丝虽然微弱、却极其独特、带着某种亘古死寂意味的气息时，那抹讥讽被一丝真正的惊疑取代。

（这气息…古怪！确实带有一丝冥井深处那种…古老沉淀物的味道。非亲身经历者，极难伪装。而且，这小子确实刚突破筑基，状态吻合，灵力虽驳杂，根基却意外地精纯…像是得了某种大机缘，又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改造过…）

至于鬼影已死的消息，他并未立刻说出，只是作为一个潜在的试探筹码。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只有秦安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

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终于，暗金属面具人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直冰冷，听不出丝毫信与不信：「鬼影已陨落在井上。」

他陈述着一个事实，目光却如同最锋利的探针，死死锁定秦安每一丝肌肉的颤动，每一缕气息的变化。

秦安适当地表现出了一丝「震惊」和「茫然」，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随即又转化为一种底层喽啰失去靠山后应有的「惊慌」与「无措」，甚至带着一丝恐惧下的谄媚：「什…什么？鬼影大人他…？这…属下…属下…」

他的反应，更像一个依赖上司的二流子突然没了指望，而非核心心腹的悲恸，反而阴差阳错地更符合「鬼影麾下外围炮灰」的身份。

暗金属面具人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演，片刻后，才淡淡道：「你的身份，我会核查。」

他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此刻起，你跟在我身边。」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井下的任何细节，之后需一字不落，如实上报。」

没有立刻下杀手！

赌对了第一步！

秦安心中猛地一松，几乎虚脱，背后已被冷汗彻底浸透。他连忙低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顺从：「是！属下遵命！」

暗金属面具人不再多言，仿佛只是收了一件暂时有用的工具。他转身，望向那残破的壁画，尤其是中心那被封印的黑暗漩涡图案，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

秦安挣扎着站起身，默默走到对方身后稍远的位置，垂首而立，一副恭顺听命的模样，不敢有丝毫异动。

内心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暂时安全了……但危机远未解除。鬼影的死讯证实了井上大战的惨烈，也意味着他的谎言如同建立在流沙之上。跟在这个深不可测、心思难料的幽冥宗高阶修士身边，无异于与虎谋皮。

必须尽快想办法脱身！

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面古老的壁画。

冥井…封印…星空…漩涡…「祂」…

还有这个明显身份更高、对冥井秘密似乎知之甚深的暗金属面具人……

这地下废墟，隐藏的秘密，恐怕比想象的还要惊人。

而此刻，他被迫卷入了这场风暴的最中心。

每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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