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一结束,崔传成就把永昶拉到一边,从挎包里掏出一本书,颇为神秘地告诉永昶,让他有空的时候看看。我认为这本书不错,值得一读。崔传成说,语气热切而又激动,眼睛分明亮了几分,似乎这本书里有一种让人兴奋的魔力。永昶说了声好,随手翻了两下,也没细看写的什么,渐次告别的亲朋让他不得不挨个打着招呼送别,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看一本没有名字的书。崔传成也说了声好,接着告诉永昶,他就不进去跟弟妹和婶子打招呼去了,说完,挥挥手,又戴上那顶旧草帽消失在午后茂盛的阳光里。看着崔传成远去的影子,永昶折转身把书随手放到了一边的磨盘上,就这样拿着一本书送客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亲朋好友依次散去,永昶得以有空跟大舅坐下来聊一会,在永昶心里,一直有个结,或者说一个谜团,三节子为什么非得来参加这场跟他毫无瓜葛的送朱门,而且送上不菲的大礼。按照永昶的想法,自己跟三节子仅一面之缘,三节子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大张旗鼓地冒着风险喝一场可来可不来的喜宴。若仅仅因为当时随口的一句话,那只能说明这个人除了实在之外就是胆大。
褚亚青也弄不明白三节子的用意,三节子的突然高调在他看来更多的是给自己一个面子,其余的他还真想不出个所以然,尤其是在疤瘌眼悬赏五百大洋要三节子人头这个关键的当口,三节子还如此招摇地来苗家庄赴宴,只能说明三节子胆大包天,或者是对疤瘌眼的一种蔑视,你不是悬赏五百大洋么,来呀,我就在苗家庄,光明正大地喝喜酒呢。
从永昶的内心来说,他丝毫没觉得三节子的到来给自己增添了光彩,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这叫什么事,传出去还不知别人怎么想呢,他一个堂堂的教书先生,竟然跟一个山南有名的马子头有了来往,孬名声一旦坐实,再想改过来难上加难了。褚亚青看出了永昶的顾虑,安慰道,别想那么多,有人问你就说我的朋友,你也不知道那是三节子,更不知道三节子是马子。
永昶苦笑一下,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说清楚的,你没见席上的时候就有人围门要抓三节子,幸亏他跑了,要真的被逮住,还真的有麻烦。褚亚青笑笑,没多大的事,三节子可不是那么好逮的,说到这褚亚青神色一凛,你们这个小苗家庄可不是简单的庄子啊。永昶不知舅舅的意思,一脸的问号看向舅舅。褚亚青说,三节子来又不是大张旗鼓的来的,青石街民团的人咋知道的?难不成有底播?永昶对于大舅的话不以为然,还不是大张旗鼓,就凭那三匹快马那阵势,傻子都能看出来,如果这不是大张旗鼓,那还有什么是大张旗鼓?永昶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来,他隐隐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至于不简单在哪里,他一时说不出来。
临回敏河前,褚亚青交代永昶,无论外边怎么传言,你就说不认识什么三节子四结子的,切记。永昶把大舅跟王校长送出庄,直到看着他们消失在青纱帐的尽头才怏怏的 。这个大张旗鼓喝全庄的娃娃宴在永昶看来有些变味,而变味的原因全是因为三节子的意外到来。
跟永昶的想法正好相反,母亲苗褚氏则笑眯眯地,一副大功告成的幸福满足,她惬意地坐到那把专属的椅子上,先是给自己泡了杯酽茶,喝了几口后,啐掉口中的茶叶,把茶杯往边上推了推,又从墙上取下算盘对永昶说,你来算算收了多少,我说你写,把这些来往记下来,时间长就怕忘了,以后好还人家。
收了多少喜礼,谁给的喜礼多少,办席地又花了多少,永昶一概没兴趣,从早就脚不沾地地忙活,两条腿像走了一天的筏子地,他只想把身子撂倒在床上,美美地睡一觉,母亲这样一说,永昶双手告饶状,娘啊,你就饶了我吧,我的骨头都散架了。
苗褚氏白了儿子一眼,你看你虚的,有弄累?我不是比你起的还早,我也没感觉累,你说你年纪轻轻的,你能多累,家伙捞子又没让你收,你就擎吃坐喝的,我没喊累呢,你倒喊累了,人家梅兰不比你累?半夜里还得起来喂孩子把尿的。
永昶没想到招致母亲这一顿数落,若是不答应,看样子一时半会别想让母亲停止,他拿过算盘,不情愿地说,我觉得坐月子不孬,什么活不用干,有吃有喝的。
永昶的话又招致母亲一顿回击,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你试试,人家梅兰听到了得多伤心,叫你这样一说坐月子还是个好差事了,我看了,简直白养你了,算点账多少废话,快点,郭修谋,大洋两块………
永昶不得不佩服母亲的记性,那么多,一百多家的来往,谁家几个铜板,谁家三十个鸡蛋,谁家五斤小米十个鸡蛋,谁家五十个鸡蛋,全部记得清清楚楚,一两天脚不沾地地忙活,抽空还要看看她口中的俩宝贝,还能一差不差地记住这么多的人情来往,别人永昶不知道,但是他自愧不如,他实在想不出是什么动力支撑着母亲,再看她的面容,哪有一点劳累的样子,精神焕发荣光满面一点都不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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