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话事人 第30章 祖槐之下

大祭首那扭曲恶毒的声音，如同浸透了冰水的鞭子，抽打在每个人的心头。空地周围的雾气剧烈翻涌，染上不祥的暗红，仿佛整个天空都在向下压塌。那股源自“瞳主”的恐怖威压，如同无数只无形的大手，蛮横地挤压着老槐树和石龛散发出的微弱守护光晕。

“嘎吱……嘎吱……”

古老槐树的枝叶在无形的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虬结的树干仿佛都在微微颤抖。石龛前那几簇淡紫色的野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发黑。安全区的边界正在模糊，外围那些傩童受到邪力鼓舞，再次变得蠢蠢欲动，开始试探性地向前逼近。

“守不住了！”赵伟脸色铁青，细杖上的乌光在强大的压迫下明灭不定，“‘瞳主’的力量在急速增长，这棵老槐树残留的意念扛不了多久！”

林晓月绝望地看着四周不断缩小的空间和那越来越近的暗红雾气。

刘禹额角渗出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能感觉到，胸口的红色碎片传递来的不再是清晰的指引，而是一种混乱的、被撕裂般的痛苦共鸣，仿佛阿秀那刚刚被唤醒一丝的本心，正在被外界汹涌而来的邪念重新拖回深渊。

不能放弃！这里是唯一可能引动阿秀本心、从内部瓦解诅咒的地方！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石龛前那几朵迅速枯萎的野花，脑海中闪过阿秀放置野花时那纯真的笑容。一个极其冒险、近乎自毁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最后一道火星，骤然亮起！

既然外部的守护即将崩塌，那么就从内部，建立起连接！

他猛地看向赵伟和林晓月，语速极快：“帮我护法！争取时间！我要尝试主动连接阿秀残存的本心！”

“你疯了？！”赵伟低吼，“在‘瞳主’力量如此强横的笼罩下主动连接怨念核心，你的意识会被瞬间污染、撕碎！”

“没有别的路了！”刘禹的眼神燃烧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外部守护已破，唯有用她自己的‘念’去对抗‘瞳主’的‘念’！信任我一次！”

他不等两人回应，猛地盘膝坐在石龛前，背对着不断逼近的暗红雾气和傩童。他不再试图驱散体内阿秀的残存怨念，反而主动放开了心神防御，如同打开了一道闸门！

“刘禹！”林晓月惊骇欲绝。

但刘禹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勇气，连同刚才在石龛前感悟到的那一丝微弱的“守护”与“祈愿”的意境，全部凝聚起来，不再抵抗，而是如同桥梁般，主动迎向了体内那狂暴混乱的怨念洪流，迎向了那被深埋的、属于阿秀的本心碎片！

“轰——！”

仿佛一颗炸弹在识海中爆开！

无数倍于之前的痛苦、绝望、憎恨、冰冷……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刘禹的意识淹没。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叶扁舟，被抛入了充斥着无数负面情绪和破碎记忆的惊涛骇浪之中，随时可能粉身碎骨。

嫁衣的猩红、禁锢的黑暗、被背叛的痛苦、对一切活物的怨毒，属于红鞋女人的核心怨念，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锉刀，疯狂地刮擦、侵蚀着他的自我意识。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七窍甚至开始渗出细细的血丝，看上去凄惨无比。

“他撑不住的！”赵伟挥杖击退一个趁机扑上来的傩童，焦急万分。

林晓月看着刘禹痛苦的模样，泪水涌出，但她死死咬着嘴唇，捡起地上的树枝，与赵伟并肩而立，守护在刘禹身前，面对着越来越近的死亡威胁。

就在刘禹的意识即将被那怨念狂潮彻底吞噬、同化的刹那——

他坚守着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如同在狂风暴雨中紧握着一盏随时会熄灭的孤灯。他没有对抗，而是引导着自身那点微末的“气”与意念，循着之前“心镜”映照时感受到的那一丝温暖与纯真，在无尽的怨念黑暗中，艰难地“呼喊”着那个名字：

“阿秀……”

“阿秀……”

“看看这里，看看你曾经珍视的地方。”

他将石龛、老槐树、那几朵枯萎野花的意象，以及自己心中那份不屈的求生意志和对她的悲悯，化作一道道微弱却坚韧的意念波纹，不断传递出去。

起初，如同石沉大海。

但渐渐地，在那狂暴怨念的最深处，某个被重重锁链禁锢的角落，似乎有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回应。

像是一颗被埋藏在冻土下的种子，感受到了一丝春天的暖意，开始艰难地、试图顶开覆盖在身上的沉重冰层。

一幅更加清晰、更加完整的记忆画面，在刘禹濒临破碎的识海中浮现出来——

不再是零碎的欢笑的奔跑的片段，而是一个完整的仪式场景！

就在这棵老槐树下，在这石龛前！年幼的阿秀，并非只是来此许愿玩耍！她被一个戴着狰狞傩面的老者（依稀有大祭首的影子）带领着，在这里进行了一个隐秘的仪式！那老者用刻刀划破她的指尖，将几滴鲜血滴入石龛的香炉中，口中念诵着扭曲的祷文！而石龛中那尊地只石像的眼睛，在那一刻，竟然变成了与邪符上一样的、鸟喙兽爪环绕的眼睛！只是那时，那眼睛是闭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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