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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熙元年的秋天，京师的天空格外高，秋天的太阳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登基快半年了，新皇朱见济推行的新政已经有了些效果。
宽阔的水泥官道从德胜门一直铺到通州码头，以前下雨就泥泞不堪的土路，现在变得平坦又结实。四轮马车装着南方的丝绸瓷器和北方的皮毛药材，在路上跑得飞快，车轮滚滚，日夜不停。京城内外的货物周转，比过去快了三倍多。
城东新开的皇家综合市场里，更是人挤人。市场里什么都有，从西洋运来的玻璃镜和自鸣钟，到吕宋的香料蔗糖，甚至还有草原换来的牛羊。百姓们手里攥着皇家银行发的银元券，花钱的底气足了不少，脸上都挂着笑容，透着股过去几年少见的安稳劲儿。
“老张，又来进货？”一家茶楼的二楼，一个穿绸缎员外衫的胖商人，笑着对刚进来的同伴拱了拱手。
“可不是嘛。”被叫老张的商人一屁股坐下，擦了擦额头的汗，兴奋地说道，“以前哪敢想啊！就这条水泥路，让我的货运成本降了三成！以前从天津卫到京城，路上得颠坏不少瓷器，现在稳当得很。这省下来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谁说不是呢。”胖商人也很有同感，他拿起一份报纸，指着头版头条感叹道，“你再看这个，大明日报上说，咱们新皇爷在登基大典上提的那个金银山计划，现在开始招募商股了。听说只要入了股，将来跟着皇家船队去新大陆挖金子，利润是十倍，不，百倍！”
“百倍？”老张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我的乖乖，那还做什么瓷器生意？砸锅卖铁也得入一股。”
“可不是嘛。所以我说，咱们这位永熙爷，真是天上下凡的财神爷。跟着他，不愁没好日子过。”
茶楼里的谈笑，百姓脸上的富足，报纸上的赞歌，一切都像是在诉说一个盛世的到来。
但在这片繁荣之下，两份来自世界两端的紧急情报，正被送往紫禁城的御书房。
……
夜，三更。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
永熙帝朱见济刚处理完今天最后一本奏疏，正准备起身活动一下，殿门外，小禄子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他脸色凝重，手里捧着一个细长的铜管，铜管两端用血色火漆封死，上面刻着一个飞翔的雨燕标记。
这是大明驻欧罗巴使团最高等级的飞燕急报，只有事关国本的十万火急之事，才会动用。
朱见济神色一凛，白天的温和荡然无存，眼神变得锐利而冷静。
“说。”他只吐出一个字。
“陛下，”小禄子用特制的工具撬开火漆，取出一卷薄如蝉翼的密信，声音压得很低，“驻法兰西大使沈琮，联合皇家银行副行长王大猷，密奏。”
“念。”
“是。”小禄子清了清嗓子，快速清晰地念道：“臣等奉陛下白银战争之密令，已于欧罗巴金融中心尼德兰之阿姆斯特丹，设立皇家银行秘密分号。利用消息差，于西班牙战败消息传抵前一月，臣等联络美第奇家族，倾尽一千万两白银之本，全力做空与西班牙王室相关之一切国债、股票及东方贸易凭证……”
念到这里，小禄子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激动：“……如今，阿尔瓦公爵战败被俘之消息已传遍泰西，西班牙国债一夕崩溃，股市震荡，其王室濒临破产。此役，我皇家银行秘密获利……一亿三千万两白银。西班牙数十年于美洲掠夺之财富，十之七八，已尽入我大明国库。”
“干得漂亮。”
即使朱见济早有预料，听到这个数字时，也不禁一拳砸在御案上。
这可比真刀真枪打一场胜仗还要痛快。
然而，小禄子接下来的话，却让这份喜悦瞬间消失了。
“然，”小禄子的语气转为凝重，“在此次金融风暴之中，出现一股神秘势力。此势力名为智者议会，其行事诡秘，财力深不可测。就在西班牙国债跌至谷底时，他们竟精准出手，鲸吞抄底，并以此为筹码，反向控制了数个德意志邦国与意大利城邦之财政命脉。”
“智者议会？”朱见济皱起了眉头，这个名字他从没听过。
“是。据沈琮大人密报，此组织极为古老，从不谋求土地与王权，成员遍布欧罗巴各个阶层，甚至深入教廷与王室。他们唯一的目的，似乎只为搜集和掌控各种古老的知识，尤其是那些在异端审判中被焚毁的古代典籍与神秘学识。”
“这个组织行事隐秘，在欧罗巴的阴影里操纵王朝兴衰，却无人知其真实面目。”
听完密报，朱见济很久没说话。
他心中一紧，意识到西班牙只是个开始，背后还有一个更古老也更危险的对手。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殿外，一名西厂的番子匆匆而入，跪倒在地，高举起另一份同样用血色火漆封死的密报。
“启禀陛下！西厂南洋总部，八百里加急！”
这是第二道警讯。
朱见济的眼神骤然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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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子展开密信，声音因紧张有些嘶哑：“南洋总兵官李旦，会同西厂千户王守文密奏：在清剿吕宋岛无生教余孽之时，于其总坛一处密室之中，发现一本用未知兽皮制成的古老经书。”
“此经书所用文字，非篆非隶，非西夷任何已知之文字。然，其中数幅插图，描绘真空家乡，末世降临之景。其画风诡异，构图……竟与我等于吕宋教堂废墟中发现的，数百年前欧罗巴某一支古老异端教派所信奉的末日审判图，有七分神似。”
朱见济只觉头脑一阵轰鸣。
两条远隔万里的线索，此刻却诡异的连上了。
一个在欧罗巴的阴影中，搜集古老异端知识的智者议会。
一个在大明腹地，信奉末世审判的邪教无生教。
这两者之间，竟然有相似的信仰。
一个猜想让他不寒而栗。
……
御书房内所有人都已退下。
巨大的殿宇里，只剩下永熙帝朱见济一个人。
窗外是京师繁华的灯火和喧嚣。
窗内却是一片寂静，气氛冰冷。
朱见济缓步走到御案前，没再去看那些捷报和奏疏。
他从一个上了锁的暗格中，取出了三件东西。
一支通体漆黑、漆黑如墨的黑曜石箭头。
一张从无生教大祭司身上搜出的，黑曜石匕首的图样。
以及，刚刚从南洋传回的那份，关于兽皮古经的密报摹本。
他将三件东西并排摆在桌上。
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箭头与匕首护手上，那完全一样的蛇形闪电花纹，像是在嘲笑他之前的得意。
密报中那幅关于末世审判的插图，更是和无生教的教义遥相呼应。
朱见济感到一阵寒意从背脊升起。
他忽然明白，不管是复辟的伯父，是石亨、曹吉祥，还是瓦剌、倭寇，甚至是不可一世的西班牙人……他们都只是棋子。
是被人摆在棋盘上，用来试探、消耗，甚至是被随意牺牲的棋子。
而自己真正的对手，从始至终都藏在幕后，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耐心和手段，正布下一个遍及世界的巨大棋局。
这个下棋的人究竟是谁？他又想做什么？
朱见济拿起那份关于兽皮古经的密报，翻到最后一页。
那里有一句批注。
“……经书之末，绘有一副星图，其轨迹诡异，非臣等所能解。然，其星图最终所指之方位，与臣在皇家档案库中所见之郑和航海图最终指向的那片风暴之海，竟然有九成吻合。”
朱见济的目光定住了。
他猛地抬头，望向殿外深沉的夜空。
东方探索舰队……
他们究竟是迷失在了风暴里，还是……
一头扎进了某个神秘组织几百年前就设下的陷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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