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二年,六月初五,广府,镇海楼。
南国的夏日,天亮得早。天刚亮,珠江口弥漫着水汽,看起来很平静。
镇海楼顶上,负责了望的哨官张狗子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他习惯地拿起那架皇家科学院特制的单筒千里镜,朝海面上扫去。
海面上,有几艘渔船和巡逻的官船,一切正常。
“又是太平的一天……”他刚准备放下千里镜去啃冷馒头,一个黑点却忽然闯进了镜头边缘。
他心中一紧,连忙调整焦距,将镜头对准了那个黑点。
那是一艘三桅福船,看样式是大明常见的商船“宝源号”。但这艘船的模样,让张狗子大惊失色。
船帆破破烂烂的,船身上满是坑洼,还有火烧过的黑色痕迹。整艘船在风里一动不动,没了生气。
让他不寒而栗的,是那艘船主桅杆上挂着的一面旗。
那是一面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图案的黑色警报旗。
《大明海事律》和《永熙防疫军法》里写的很清楚:“凡见黑旗,即为大疫之兆,视为移动疫源。所有船只港口必须规避,不得靠近。靖海舰队不必请旨,可直接将其击沉于外海。”
张狗子的顿时脑袋一片空白。他仿佛已经闻到了船上传来的味道。
他扔下千里镜,扑向旁边那口代表最高警报的铜钟。他抄起撞钟木,用尽全身力气,吼叫着撞向那口已经上百年没响过的警钟。
“当!当!当!……”
急促的钟声打破了广州城清晨的宁静。
这钟声代表的不是外敌入侵,而是瘟疫。一种能让百万人口的大城瞬间变成死地的东西。
钟声传遍了广州城。江边洗衣服的妇人吓得扔掉了棒槌。早茶铺里,食客们也打翻了茶碗。就连衙门里宿醉未醒的官吏,都猛地从梦中惊醒。
恐慌的情绪,迅速在这座繁华的南方大城蔓延开来。
广州市舶司衙门内一片混乱。
“黑……黑旗船?!”市舶司提举王胖子是个靠关系和钱才坐上这个位置的草包,听到手下滚爬着来报信,吓得从太师椅上摔了下来,手里的茶碗摔得粉碎。
“是哪家的船?宝源号?周大海那家伙?他不是去新大陆发财了吗?怎么会……怎么会挂着黑旗回来了?!”王胖子浑身发抖,语无伦次的喊,“快!快去查!不!不能查!这事儿谁沾谁死!快……快上报知府衙门!不!还是直接八百里加急上奏京师吧!”
他手下的官员也都吓得脸色惨白。有人在胸前画十字,有人嘴里念着阿弥陀佛,谁也拿不出个主意,都觉得天要塌了。
市舶司乱作一团,但城外的靖海舰队南征大都督府却截然不同。
钟声传来,紧急军报也摆在了案头。留守广州的靖海舰队副提督,平南侯陈安澜只是皱起了眉头。这位在马尼拉湾海战中立下战功的年轻将领喃喃自语:“终于……还是来了吗?”
随即,他猛地起身。
“传我将令!”他的声音洪亮,在帅堂内回响,手下的军官们立刻安静下来。
“第一,命水师第一、第三分舰队,立刻驶出珠江口,呈战斗队形封锁‘宝源号’周边三十里海域。只许监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炮。但如果那艘船有任何靠近海岸线的企图,不必请示,立刻就地击沉!”
“第二,命虎门卫所、广州卫所,陆战营全员出动,荷枪实弹封锁从镇海楼到黄埔港沿线的所有码头、渡口、渔村。从现在起,一艘船不许下海,一个人不许上岸。违令者按通敌罪论处,格杀勿论!”
“第三,立刻行文广州知府衙门,全城戒严,关闭四门。在《大明日报》广州分社刊登号外,告诉全城百姓,就说有海寇袭扰广州,水师正在清剿。任何人不得散播谣言,违者斩!”
他接连下达军令。他手下的参谋迅速记录,通过旗语、信鸽和快马传达到各单位。因为朱见济当初那份被文官们诟病为“劳民伤财”的防疫预案,整个广州的防务在危机到来的第一时间就运转了起来。
一个时辰内,广州这座百万人口的城市,就被军队和军法彻底封锁,与那艘船隔离开来。
三日后,六月初八,京师。
西厂的“飞燕”急递网络,将这封十万火急的军情送到了紫禁城。
奉天殿大朝会上,当身穿黑衣的西厂缇骑手捧黑色信管冲入朝堂时,所有人都意识到出大事了。
内阁次辅沈炼用颤抖的声音通报了广州的军情,奉天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宝源号、黑旗、疑似瘟疫、全城戒严……
这些字眼,让前些天还在争论“海港检疫”是否太严的官员们惊出一身冷汗。
“陛下!”
内阁首辅于谦第一个反应过来。这位在北京保卫战中挽救过危局的老人,拄着拐杖从队列中走出,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陛下!幸好您天纵圣明,力排众议设下了防疫之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老臣糊涂,请陛下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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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医武双绝:我,朱见济,逆转大明请大家收藏:()医武双绝:我,朱见济,逆转大明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于公快快请起!”朱见济亲自走下台阶,扶起这位老臣,神情凝重地说:“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各位有什么好办法?”
御座之下,朝臣们立刻议论起来。
“陛下,应立刻焚毁那艘不祥之船!以绝后患!”一名武将建议。
“不可!船上或有幸存者!此举有伤天和!”一名言官反驳。
“依臣之见,当立刻派遣太医院最得力的干将,携所需药材,乘快船南下,查明疫情,对症下药,方为上策!”太医院院使刘思敬出列,提出了最稳妥的方案。
这个提议得到了多数朝臣的赞同。
沈炼也出班附议,但他看了一眼御座上冷静的皇帝,犹豫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陛下,广州是国之南门,万万不可有失。但京师是国之中枢。瘟疫莫测,人心难料。老臣……斗胆恳请陛下,为江山社稷着想,万不可动亲赴南疆的念头!”
这话一出,于谦等人也反应过来,纷纷跪倒。
“沈大人所言极是!恳请陛下坐镇京师,统揽全局!切不可亲身犯险啊!”
“臣等附议!请陛下三思!”
满朝文武纷纷跪下,声音在大殿回响。在他们看来,皇帝的安危最重要,稳定的中央才能应对危机。
御座上的永熙皇帝朱见济只是静静看着他们。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
“诸位爱卿,平身吧。”
他示意众人起来,随即站起身,目光扫过阶下众人。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是,”他话锋一转,“你们都忘了一点。”
“这不只是一场瘟疫!”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这是宣战。是那个藏在暗处的‘智者会’,对朕,对整个大明发出的战书。”朱见济的目光如炬。
“他们想用瘟疫测试朕的反应,动摇我大明的国本,还想向天下人证明朕也无力回天。”
“他们错了!”朱见济猛地一挥袖子。“朕偏不如他们的愿。”
“朕不但要去,还要亲率大明顶尖的科技、医疗和军事力量去广州。”
“朕要让他们,要让天下人都亲眼看看,在这片土地上,人定胜天。”
“陛下!万万不可啊!”于谦和沈炼等人再次跪下,哭着劝道。
朱见济却不看他们,只是平静地下达谕令:
“传朕旨意!”
“即刻起,组建‘皇家疾控特遣队’,以国家科学院生物小组、太医院防疫总司为核心,辅以三百龙骧卫精锐,随朕驰援广州。”
“拟旨,加盖传国玉玺,明发天下——”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句令满朝文武为之失声的话。
“朕若不回,太子允晟即刻登基。由太上皇与内监国、内阁辅政,共理朝政,不得有误。”
这是托孤之言。
此话一出,奉天殿里再无声息。众人皆被皇帝的决心所震慑。
……
当夜,子时。
朱见济在御书房连夜部署南下事宜时,一个苍老却依旧挺拔的身影,在两名老太监的搀扶下,走进了灯火通明的书房。
是已经退位许久,不问政事的太上皇,朱祁钰。
“父皇?”朱见济见状,连忙起身行礼。
朱见济以为父亲是来劝阻自己的。朱祁钰却只是轻叹一声,从怀中拿出一个用明黄色锦缎包裹的小盒子,放在圣旨旁边。
“济儿,此行凶险,万事小心。”朱祁钰的声音有些沙哑,用父亲对远行儿子的口吻嘱咐着。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用多种名贵香料和药材缝制的香囊,散发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异香。
“这是我朱家皇室秘传的‘辟疫宝香囊’,太祖皇帝当年南征北战,出入瘴疠之地,靠的就是它护身。”
朱祁钰拿起香囊,亲手为儿子佩戴在腰间,轻拍他的肩膀。
“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朕的儿子,就该有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气魄。”
父子二人相视无言,心意已通。
窗外月色清冷。一场南征,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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