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密码 第127章 人间烟火

吴山行案件的结案报告提交上去的第三天，批复终于下来了——凌风获得了三天的补休。

持续数周的高压调查几乎榨干了他全部的精气神。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城市华灯初上，他将车缓缓停在“知语咖啡”门口，隔着车窗望着那暖黄色的灯光，一整天的疲惫仿佛瞬间被熨帖了几分。

推开门，门上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室内的宁静温暖与门外街市的喧嚣恍如两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烘焙后的醇厚香气，混杂着旧书页特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他一眼就看见了柳知语。她正背对着门口，踮着脚，费力地试图将一摞厚重的新书放到书架顶层，身子因为用力而微微有些摇晃。

凌风没有出声，放轻脚步走上前，从她身后伸出手，稳稳地接过了那摞沉甸甸的书，轻松地将它们推进了顶层空着的位置。

柳知语被这突如其来的援助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当看清是凌风时，她眼中的惊吓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瞬间化为盈满的喜悦，那光彩层层漾开，像投入石子的湖面。“呀！你回来啦！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嗔怪，但更多的却是掩不住的惊喜与开心。

“想给你个惊喜。”凌风放下书，很自然地伸出手，将她颊边一缕散落的碎发轻轻地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温热的耳廓，两人都像是被微弱的电流穿过，微微一顿。数日来的分离、案情的凶险、彼此的担忧，都在这无声的细微触碰中悄然流淌，心照不宣。

柳知语没有躲闪，反而伸手抓住了他正要收回的手，指尖在他手背上那道结痂不久的浅痕上轻轻摩挲着——那是上次抓捕行动中留下的印记。“吃饭了吗？肯定又没好好吃，对不对？”她抬起头看着他，眉头微蹙，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还没，”凌风的声音带着连日疲惫的沙哑，却异常温柔，“就想着回来和你一起吃。”他的目光环顾四周，最后落在角落那张靠窗的桌子上，那里还摊开着几本未及收拾的彩色绘本和一只见底的咖啡杯。“这么晚还有客人？”

“哦，是社区幼儿园的王老师，下午带孩子们来办故事会，落下的，我明天给她送过去。”柳知语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系上围裙，“你先去坐一下，看你这一身疲惫。心疼死宝宝了，我给你下碗面，很快就好。”

凌风却没有动，反而跟着她走到了吧台后，熟练地拿起挂在墙边的另一条围裙系上，“今天让我来。给你露一手，我在队里跟老张偷师的独门鸡汤面，他说学会了保证讨得到老婆。”

柳知语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依言倚在吧台边，看着这个在罪犯面前如山岳般沉稳冷峻的男人，此刻正略显笨拙却又无比认真地对付着几根小葱，她的嘴角不禁弯起温柔的弧度。水龙头流出的哗哗声，菜刀落在砧板上的笃笃声，还有汤锅里渐渐升腾、弥漫开的热气，这些寻常琐碎的声音与景象，交织在一起，却让整个咖啡厅充满了让她心安的、珍贵的烟火气。

面条很快端上桌，清亮的鸡汤上飘着嫩绿的葱花，中间还卧着一个饱满金黄的煎蛋。凌风坐在柳知语对面，自己并没怎么动筷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神专注，仿佛要将过去几个周错失的、这样静静看着她的时光都弥补回来。

“看什么呢？”柳知语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泛起微红。

“看你呀美女。”凌风笑了笑，目光深邃而温柔，停顿了片刻，才低声说，“知语，谢谢你。”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谢谢你，一直都在。

柳知语却听懂了。谢谢她的等待，谢谢她的理解，谢谢她在这个喧嚣浮躁的世界里，始终为他保留着这一方宁静、温暖的港湾。她没有多言，只是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放在桌面的手背上，用力握了握，眼波流转间，轻声道：“傻瓜。”

回到他们的小家，洗去一身的风尘与疲惫，两人并肩躺在柔软的床上。他们没有开明亮的大灯，只留了一盏灯罩上有锈迹的旧马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晕。窗外的月光清澈如水，悄无声息地洒进来，在地板上铺开一片柔和的清辉。柳知语靠着凌风坚实的肩膀，翻看着白天顾客留下的留言簿，时不时念出一两条有趣的分享给他听。凌风闭着眼睛，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玫瑰花香，耳边是她轻柔如絮语的声音，紧绷了几个月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一点点、彻底地松弛下来。

他没有谈案子的血腥与复杂，她也没有追问。他们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这份失而复得的静谧与亲密。后来，柳知语的语速渐渐慢了下来，声音也越来越轻，最终被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取代——她靠着他睡着了。

凌风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然后拉过旁边的薄毯，轻轻地盖在她身上。他就这样在朦胧的月光下，凝视着她安静的睡颜，心里被一种饱胀而滚烫的情感填得满满的。那些连日来纠缠他的黑暗、血腥、阴谋与背叛，仿佛都被这满室的温馨和怀中人真实的体温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他知道，休息是短暂的，天亮了，前方的路依然可能布满荆棘与黑暗。但此刻，这个叫柳知语的女人，就是他的铠甲，也是他的软肋，更是他必须用尽全力去守护的、平凡却珍贵的整个世界。

夜色渐深，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温柔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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