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龙海 第92章 汐的预言

大型治愈仪式的最后一点光晕在祭坛中央散去，如同退潮般带走了一直萦绕的低沉吟唱。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人群脸上洋溢着被治愈的喜悦和对施术者的感激。但站在祭坛中央的汐，却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虚脱，仿佛全身的力气连同灵魂都被抽走了。她踉跄一步，冰凉的手指死死抓住身旁粗糙的石柱，指甲因用力而泛白，才勉强没有瘫软下去。

就在她试图调整呼吸，平复过度消耗带来的眩晕时，眼前的景象猛地扭曲、撕裂！欢呼的人群、古朴的祭坛、远处城市的轮廓……所有的一切都像浸了水的画作般模糊、溶解，最终被一片绝对寂静、无法形容的虚空所取代。

这不是她所知的任何星空。没有璀璨的银河，没有熟悉的星座。这里的“星辰”是扭曲的、如同无数张被极致痛苦拉扯的人脸，它们无声地尖啸着，在一种粘稠的黑暗中挣扎、变形，仿佛整个宇宙都是一块被无形巨手揉皱、布满绝望泪痕的画布。一种并非通过声音传播，而是直接在她意识最深处响起的“哀嚎”席卷了她，那是一种超越理解的悲恸和毁灭意志，压得她灵魂几乎要碎裂。

幻象来得突兀，消失得也极其迅速。汐猛地抽了一口气，仿佛溺水者浮出水面，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柱上，剧烈的咳嗽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衬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她大口喘息着，心脏狂跳得要撞出胸腔，努力想要抓住刚才看到的任何具体细节，但那些景象却如同指尖流沙，迅速消散，只留下一种刻骨铭心的、仿佛被天敌盯上的冰冷恐惧，和一种末日将至的沉重预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祭坛，不顾身体虚弱，跌跌撞撞地穿过尚未完全散去、面带诧异的人群，找到了正在偏殿与几位长老议事的苏婉，以及在庭院深处静坐的谢十三。

苏婉听完汐断断续续、夹杂着惊惧的描述，原本因仪式成功而略带红润的脸色瞬间褪去，变得苍白。她没多问一句，立刻转身走向殿内那排顶到天花板的巨大书架，指尖快速掠过一本本皮质封面泛黄的古籍，灰尘簌簌落下。她最终抽出一卷用某种暗色金属丝捆扎的古老卷轴，羊皮纸的边缘已经破损，散发着陈腐的气息。

谢十三始终沉默着，他走到窗边，目光投向窗外看似平静的夜空，手指无意识地、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窗棂，发出笃笃的轻响，眼神深邃得不见底。

偏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苏婉快速翻阅卷轴时发出的沙沙声，以及汐努力压抑却依旧明显的急促呼吸声。他们都深知汐那种与生俱来的、对灾厄的预知能力极少出错，这次的幻象如此恐怖，预示的危机恐怕远超想象。

“找到了……”苏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指着一处用暗红色颜料绘制的、扭曲星辰图案旁的古老文字，文字的风格狰狞而古老，“……虚空之魇。记载说，当星辰的秩序崩坏，法则陷入混乱时，此物便会从沉睡中苏醒……它并非实体，而是一种……吞噬一切存在意义的‘虚无’……”

谢十三敲击窗棂的手指停住了。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脸色依旧苍白的汐：“还能感受到什么？任何细节，方向，或者……它的‘意图’？”

汐闭上眼睛，强忍着灵魂深处残留的不适，再次将意识投向那片冰冷的恐惧。这一次，没有具体的画面，只有一种更清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感知——一股冰冷、饥渴、没有任何情感只有纯粹吞噬**的意志，如同在黑暗中缓缓张开巨口的庞然大物，正朝着某个方向……逼近。它似乎在……搜寻。

“它……在靠近，”汐的声音因恐惧而微微发抖，“它在寻找……一个‘坐标’……”

谢十三瞳孔一缩：“我们的世界！它在定位我们的世界！”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必须干扰它的定位，或者……找到能与之对抗的力量。”

苏婉轻轻合上卷轴，脸上血色尚未恢复，眼神却异常坚定：“古籍末尾提及，传说在久远的过去，曾有‘星辰之心’现世，那是唯一能驱散‘虚空之魇’、稳定秩序的光明之源。但……那只是传说，记载模糊，线索早已断绝在时间的长河里。”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必须尝试。”谢十三的声音低沉而坚决，没有任何犹豫，“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汐抬起头，看着苏婉眼中的决然，和谢十三身上那股如山岳般不可动摇的气势，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点了点头。

昏暗的偏殿内，三人目光交汇，无需更多言语，一种沉重的默契已然达成。一场与未知恐怖赛跑、希望渺茫的求生之旅，就此拉开了序幕。窗外，夜色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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