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臣子言辞激烈,不顾圣颜。公西韫不可谓不气,他平息内心翻腾之绪,目中微冷,叩案沉声:“二位先生顾虑名器泛滥,朕又何尝不思南徼之安。澍和国言及畴昔之约,朕如言拒,即是失信,自当弥补失阙。不然若其怒余连横南徼诸国,岂不让我靖边百姓受难?”
“陛下,臣以为郡主和亲,实乃利国利民之良策!’邵鸿上前一步,目光恳切而不失刚正,“昔汉元帝遣昭君出塞,匈奴呼韩邪单于稽首称臣,边境烽烟熄灭五十余载;唐太宗嫁文成公主入吐蕃,松赞干布率部归心,中原文明远播雪域。此系两国安宁,永垂青史之佳话。朝云郡主虽非宗室血脉,但自幼养于深宫,与陛下同食同读,情同亲妹,今封其为公主,以宗室仪制适之,既全先帝对澍和国之诺,又彰我大靖‘怀柔远人’之德政。”
见公西韫不为所动,邵鸿又道:“且澍和国国力微薄,本就仰仗我大靖所庇,豫南王于西南诸国余威尚存,郡主系豫南王之女,此番前往,彼国上下必奉为上宾。豫南王府受先帝恩宠深重,郡主为国挺身而出,是报皇室栽培之恩,更是将萧家忠勇之风融入社稷根基,乃光耀门楣,名垂青史之荣举!”
宿云先亦躬身垂首,语气沉缓却字字千钧:“臣斗胆进言,若拒求亲一事,澍和国恼羞成怒,联结南徼百越一带寻衅,边陲之安必定动摇。届时陛下需调西北边军南下平乱,年耗粮饷数百万石,岭南百姓刚从贪腐中喘息,再遭战火荼毒,恐生揭竿之祸。
“反观郡主远适,一则可免刀兵之祸,节之粮饷可尽入民生、吏治,助大靖百年根基;二则郡主聪慧机敏,通经史、晓时务,以‘睦邻使’身份入澍和国,可借传授典章之机,暗中羁縻(mí)其朝政,使彼国之治愈向我朝靠拢,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策。
“陛下试想,郡主此去,非徒为‘和宁’而往,而为‘固边’而行。待他日西南诸国安分守己,郡主便是大靖的‘定疆柱石’,豫南王府也必因这份忠勋稳居庙堂。臣敢以项上乌纱作保,倘或郡主有此胸怀,豫南王虽为父心疼,亦知家国大义,定能体谅陛下难处!”
见帝王凝神不语,宿云先更上前一步,言辞恳切,字字肺腑:“若陛下心系豫南王与郡主之忧,臣可亲往豫南王府劝说,晓以利害,定不让陛下为难。”
公西韫转身袖手而立,阖目良久不语。方值此时,李常德进来禀道:“皇上,朝云郡主在外头跪下求见圣颜,恳请……恳请代公主和亲澍和国!”
御书房内有一瞬的死寂,素来敦和的帝王罕见地沉了脸色,拂袖走向窗前,声音染了几分薄怒与不可置信:“她是怎么知道的?派人送她回去!”
李常德慌忙领命退下,未几又折回,脸色发白:“皇上,郡主说,说如若您不见她,她便长跪不起。还说‘臣女萧静妧,有话面呈陛下,关乎西南安稳、大靖体面。若陛下不愿听,臣女便长跪于御书房外,以明心志!’”
此音方毕,殿门外便传来铿锵清丽之声,话里话间字字珠玑,颇为恳切:“皇兄!臣女知晓澍和国求亲之事,也知晓诸位大人因封王、选亲之争难决。皇兄为江山计,不愿失信于澍和;为臣女计,不忍让臣女远嫁烟瘴之地,臣女心中感念。可皇兄忘了,臣女自五岁入宫,与皇兄同食同读,先帝曾抚臣女头言‘朝云虽非宗室,却当以大靖公主自处’。如今国逢难事,西南若乱,岭南刚定的吏治、盐政便会动荡,袁大人九死一生查案,父王旧部戍守边疆,无数人为江山安稳奔走,臣女岂能独善其身?
“皇兄说不忍,可若因臣女一人,让皇兄背负‘失信’之名,让大靖遭诸国轻视,让西南百姓身陷囹圄,臣女便是万死不足以塞责!届时史书会写‘萧王之女,贪念京中安稳,致大靖失西南,陷万民于水火’,臣女便是千古罪人,豫南王府百年忠名,也会毁于臣女之手!皇兄若真心为臣女好,便不该让臣女落得此般境地!”
萧静妧俯首拜了一拜,声音愈发激亢,颇有破釜沉舟之决然:“臣女并非一时冲动。澍和之势微薄,历来仰我大靖天威。臣女此去,带的不仅是皇室仪制,还有父王之余边陲威望,他们见臣女,便如见父王,断不敢滋生异心。臣女还可借机传扬大靖典章于斯,探实澍和国威,助皇兄稳固西南。这是臣女身为郡王之女及大靖郡主之责,更是臣女求之不得的为国效力之机!皇兄若再拒,臣女便长跪于此,直到皇兄应允!”
御前的风云很快传遍了后宫。竹霜回到慈宁宫,见太皇太后神色不似往日从容,甚有不宁之态,心里兀然叹息。不及她多思,太皇太后便蕴了重重急色问道:“皇帝那边如何了?”
竹霜眼角微泛着红,低声道:“郡主在御书房外跪了两个时辰,恳请皇上准她远嫁澍和国。皇上已经下旨封豫南王为亲王,另赐食邑三千;赐其幼子萧靖绥从三品都指挥同知之位,及冠后入五军营任职;加封郡主为齐国长公主,享郡王俸禄,更冠以‘睦邻使’之名,此番不为离国而视为出使,嫁于澍和王妃后,可参管边境贸易、王朝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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