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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晓梦藤萝 第53章 灯火传承

作者:清扬剑客 分类:都市白领 更新时间:2025-12-19 16:07:21 来源:全本小说网

1995年11月10日,星期五。朔风如刀,割过窗棂,发出尖利的呜咽。天空是冻僵的灰蓝,吝啬地滤下些惨淡的光。

初三(3)班的教室里,暖气烘得人昏昏沉沉,空气里飘浮着一种温水煮青蛙般的懈怠。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稀疏寥落,几不可闻,倒是有几个脑袋正顽强地抵抗着重力,一点一点,眼看就要砸向冰冷的桌面。

就在此时——

“啪!”一声惊雷毫无预兆地在讲台上炸响!沉闷、干脆,带着石破天惊的愤怒与力量。

整个教室的暖空气仿佛瞬间凝固、碎裂!

所有人猛地一哆嗦,触电般弹直了身体,惊恐地望向前方。

只见物理老师费政老师,不知何时已如铁塔般矗立在讲台中央。

他手中那根磨得油亮的枣木教鞭,此刻正沉重地压在摊开的物理习题册上,仿佛要将其钉穿。

他那张国字方形的脸膛,此刻没有丝毫往日的敦厚,只有一片风雨欲来的铁青,眉头紧锁,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连带着眼角的皱纹都绷得如同刀刻。

“都醒透了没有?”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碴子,每一个字都砸在人心上,“瞧瞧你们这副德行!这才几点?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秧似的,魂儿都丢外头让西北风卷走了?”

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那几个点头如捣蒜的,此刻脸都白了,大气不敢出。

费老师锐利的目光,鹰隼般扫过全场,精准地捕捉到一个角落——张晓辉那胖胖的身躯正努力缩在课桌后,试图降低存在感,可一个没憋住的哈欠却出卖了他,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嗖——!”

一道白色的闪电划破凝固的空气!几乎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嗒”的一声脆响,一粒小小的粉笔头,如同长了眼睛的子弹,分毫不差地敲在张晓辉的脑门上!

“哎哟!”张晓辉痛呼一声,捂着额头,瞬间睡意全无,只剩下满眼的惊恐。

“张晓辉!”费老师的声音像淬了冰,“你那张嘴,除了打哈欠,就不能用来念念牛顿定律?嗯?”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另一个方向:“还有你,李强!物理卷子底下藏的什么宝贝?《七龙珠》?怎么,孙悟空能教你算浮力?还是能帮你推导欧姆定律?”

李强顿时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把漫画书塞进桌肚深处,头埋得几乎要钻进抽屉。

费老师重重地将教鞭顿在讲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笃笃”声,他一步跨下讲台,深蓝色的旧中山装下摆带起一阵冷风。

他背着手,在课桌间的过道里缓缓踱步,沉重的脚步声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我知道你们心里在嘀咕什么,”他停在教室中央,环视着每一张年轻却写满茫然或抵触的脸,“嫌我老头子烦,嫌管得宽,嫌粉笔头砸得疼,嫌我整天叨叨这些公式定理没意思、没用处,是不是?”

他嘴角扯出一个近乎苦涩的弧度:“想着考完试就万事大吉?想着混个毕业证就能鲤鱼跳龙门了?啊?”

他猛地转身,指向黑板上方那面鲜红的国旗,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沉痛:“天真!幼稚!愚蠢!你们现在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有书念,有老师教,有爹妈供着,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你们知道这叫什么吗?”

他猛地一拍离他最近的一张课桌,震得上面的文具都跳了起来:“这叫福气!天大的福气!你们懂不懂珍惜?!”

“可你们呢?”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带着痛心疾首的灼热,“把金子一样的光阴,当成了擦屁股的草纸!浑浑噩噩,虚掷年华!你们对得起谁?对得起爹娘起早贪黑的辛苦钱?对得起国家给你们造的这教室、买的这课本?还是对得起你们自己个儿往后几十年的人生?!”

教室里落针可闻,只有费老师粗重的喘息和窗外呼啸的风声。先前那些不以为然的目光,此刻都变得躲闪起来,甚至染上了一丝羞愧。

“觉得我说话难听?嫌我不近人情?”费老师的声音忽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入时光深潭的疲惫,“那好,今儿个,我这个‘不近人情’的老家伙,就给你们讲讲,什么叫真正的‘难’!什么叫没书念、没学上的滋味!”

他走回讲台,没有坐下,只是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微微前倾,仿佛要将他所经历的那个沉重年代,直接压进我们的意识深处。

“你们只知道我叫费政,是你们的物理老师,”他缓缓开口,声音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带着风霜的粗粝,“可你们知道我是哪年生的吗?1950年!生在红旗下?但却长在饥荒里!”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在空中用力地点了点:“五九年到六一年,那三年!你们历史书上学过吧?‘三年自然灾害’!轻飘飘几个字,可那是什么日子?是饿得眼睛发绿,走路打晃的日子!树皮、草根、观音土……能塞进肚子的,都是好东西!饿死的人,就倒在路边、田埂上!我亲眼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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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羽晓梦藤萝请大家收藏:()羽晓梦藤萝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他的声音陡然哽住,眼圈瞬间红了,那里面翻涌着少年时代刻骨铭心的恐惧与绝望。

全班死寂,连呼吸都屏住了。

张晓辉捂着额头的手早已放下,张着嘴,胖脸上全是震惊。

王若曦挺直了背脊,手中的笔无意识地攥得死紧。

晓晓的眼眶已经红了。

“就那样,能活下来,就是老天爷开眼!”费老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可活下来,就能念书吗?做梦!六六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学校关门了!老师被批斗了!课本烧了!‘知识越多越反动’!”

他猛地一挥手臂,带着一种荒诞的悲愤:“我们这些半大孩子能干什么?响应号召,‘上山下乡’!去广阔天地‘炼红心’!十六岁!就你们现在这个年纪!我背着个破铺盖卷儿,坐了两天两夜火车,又走了大半天山路,到了陕北黄土高原上一个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

他微微眯起眼,仿佛又看到了那漫天蔽日的黄沙,那低矮破败的土窑洞:“住的是牲口棚旁边透风漏雨的破窑洞!吃的是掺了糠麸、沙子的‘忆苦饭’,拉嗓子,刮肠子!干的活呢?开荒!修梯田!抡起镢头刨那冻得比石头还硬的黄土地!肩膀磨烂了,血水混着汗水,粘在衣服上,晚上脱都脱不下来!手掌心?全是血泡,一层叠一层,最后变成厚厚的老茧!”

他摊开自己的双手,伸到前排同学眼前。那双手,宽大,骨节突出,布满了深褐色的斑点,掌心是厚实发黄的老茧,手背上几道扭曲的旧疤痕清晰可见。

前排几个同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仿佛那双手上的伤痕和沧桑带着灼人的温度。

“累吗?苦吗?”费老师收回手,声音沉得像压着千斤巨石,“累得站着都能睡着!苦得夜里蒙着被子偷偷哭!可哭完了,第二天天不亮,生产队长那破锣嗓子一响,你还得咬着牙爬起来!因为不干,就没工分!没工分,就分不到口粮!就得饿肚子!饿肚子的滋味……”

他摇了摇头,那眼神里残留的恐惧让所有人心头发紧。

“可这些,都不是最苦的!”费老师的语气陡然变得无比沉重,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最苦的是……是想念书,却没地方念!没书念!那才叫真正的……绝望!”

他猛地解开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最上面的两颗纽扣,动作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激动。

领口被粗鲁地扯开一些,露出了脖颈下方一小片同样布满岁月痕迹的皮肤——一条长长的、暗红色的、如同蜈蚣般狰狞的旧疤痕,赫然暴露在干冷的空气中!

“嘶……”教室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死死攫住!

“看见了吗?”费老师指着那道疤,声音嘶哑,“这就是代价!想看书、想学习的代价!”

“费……费老师,这……这是怎么弄的?”张晓辉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之前的莽撞消失得无影无踪。

费老师的手轻轻抚过那道疤痕,动作异常轻柔,仿佛在触碰一个遥远而疼痛的梦。

“那年冬天,雪特别大,天寒地冻,生产队没活,都窝在窑洞里。我……我实在熬不住心里那股想学点东西的劲儿,憋得慌啊!”他的眼神变得悠远而炽热,“我翻遍了知青点,找到一本不知道谁带来的、破得没头没尾的《代数》!如获至宝!可白天人多眼杂,不敢看。怎么办?只能等夜深人静!”

他顿了顿,仿佛在积蓄力量讲述那个寒冷夜晚的惊心动魄。

“等所有人都睡死了,我偷偷爬起来,揣着书,溜到存放牲口草料的破棚子里。不敢点油灯,怕被人发现告发,说我看‘毒草’、搞‘反动’。怎么办?我……我就在牲口棚外面,借着雪地里那点惨淡的月光看!陕北高原的冬夜,风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手脚冻得跟冰坨子似的,没一会儿就麻木了。可我顾不上了!那书上的字,在月光下模模糊糊,我就拼命地看,拼命地琢磨,用手在冰冷的雪地上比划那些公式……”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当时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渴求。

“后来实在太冷了,感觉血液都要冻住了,手指头僵硬得弯不过来。我就……我就想了个蠢办法,”费老师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浓重的自嘲和苦涩,“我偷偷溜进牲口棚,找到给牲口饮水用的那个破瓦盆。棚子里有点牲口吃剩的草料,我就抓了一把,塞进瓦盆里,又偷偷倒进去一点点点灯的煤油……我想生点火,烤烤手,暖和一下,就一下……结果……”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又看到了那骤然腾起的、失控的火焰:“火‘腾’地一下就蹿起来了!根本控制不住!火星子溅出来,一下子燎着了旁边堆着的干草垛!火苗‘呼啦’一下就起来了!我吓傻了!拼命用棉袄扑打,可那火越烧越大!浓烟滚滚!我呛得不行,眼看火就要烧到顶棚了!那棚子全是木头和干草啊!要是烧塌了,旁边的牲口棚、仓库都得完蛋!我……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脑子里一片空白,就想着绝不能让火烧大!我疯了一样冲过去,用身体去撞那烧得最旺的草垛子,想把它撞散、压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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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羽晓梦藤萝请大家收藏:()羽晓梦藤萝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他猛地睁开眼,指着自己脖颈下的疤痕,声音颤抖:“火……就这么燎上来了!皮肉烧焦的味道……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要不是老支书他们被浓烟呛醒,及时赶来救火,我这把骨头,早就化成陕北高原上的一捧土了!”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费老师粗重的喘息和我们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那道狰狞的疤痕,仿佛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灼烧着每个人的眼睛和心灵。

张晓辉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桌面上。

王若曦紧紧咬着嘴唇,脸色苍白。

晓晓捂着嘴,发出压抑的呜咽。

我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胸腔里翻江倒海的震撼与酸楚。

“后来呢,费老师?”王若曦的声音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您……您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被一种超越苦难的精神所点燃的火焰。

费老师拉好衣领,遮住那道伤疤,仿佛也遮住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明亮,如同拨开乌云的星辰。

“后来?”他挺直了腰板,那伤痕累累的身体里仿佛爆发出无穷的力量,“伤养好了,疤留下了,可我这颗想读书的心,它烧不死!反而烧得更旺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屈的激昂:“白天干活,我就偷偷在脑子里想那些公式,琢磨那些题!晚上?晚上老支书可怜我,默许我点他那盏小油灯!黄豆大的一点光!我就趴在那昏黄的光晕底下,像饿狼扑食一样看书!没有老师?我就自己琢磨!一遍不懂看两遍,两遍不懂看十遍!数学、物理、化学……能找到什么看什么!《赤脚医生手册》我都翻烂了!一本破旧的《十万个为什么》,就是我那段岁月里最珍贵的‘大学教材’!”

他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那眼神锐利如刀,却又饱含着滚烫的期望:“你们以为我天生就会教物理?会教数学?错了!我这点本事,全是当年在陕北的土窑洞里,在牲口棚的小油灯下,一个字一个字抠出来的!一道题一道题硬啃出来的!是那场差点要了我命的大火,烧醒了我!让我明白,这书,这知识,它就是命!是改变命运的钥匙!是能让你堂堂正正活得像个人的脊梁骨!”

他猛地一掌拍在讲台上,发出比开头更震撼人心的巨响!那声音仿佛击穿了凝固的时空。

“看看你们!”他指着我们,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窗明几净!暖气烘着!崭新的课本堆得像小山!老师掰开了揉碎了给你们讲!你们还觉得苦?还觉得累?还觉得没意思?还想着偷懒、睡觉、看闲书?!”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灵魂都在颤栗:“你们现在所厌弃的、所浪费的每一分钟,都是我当年在黄土坡上、在油灯底下,拿命去换都换不来的珍宝!你们凭什么不珍惜?啊?!凭什么?!”

“费老师……我……我们错了!”张晓辉第一个哭喊出声,猛地站起来,胖胖的身体因为激动和羞愧而剧烈颤抖,“我再也不上课睡觉了!我……我一定好好学!”

“费老师!”晓晓也站了起来,脸上泪水涟涟,“我……我以后再也不在底下看小说了!我……对不起!”

“费老师……”更多的声音哽咽着响起,此起彼伏。

王若曦虽然没有站起来,但她挺直了脊背,用力擦去眼角的湿润,眼神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喉咙堵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用力地点头,用尽全身力气去回应那道饱含血泪与期望的目光。

看着眼前一张张幡然醒悟、泪流满面的年轻脸庞,费政老师脸上那铁板烧似的严厉线条,如同被投入滚水的坚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地、极其缓慢地融化了。

那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深刻的“川”字纹被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慈和的柔软所取代。

他嘴角的肌肉微微牵动了一下,似乎想努力维持住师道的威严,然而那弧度终究是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牵扯出眼尾细密而温暖的纹路。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悠长而微颤,仿佛要将此刻教室里弥漫的悔悟、决心与沉重的情感全部纳入肺腑。

他缓缓抬起手,那只布满老茧、曾精准投掷过无数粉笔头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轻轻拂过摊开在讲台上的物理习题册。

那粗糙的指腹,无比珍惜地摩挲着洁白的纸页,动作轻柔得如同抚过稀世的珍宝,又仿佛在触摸着那些遥远而滚烫的、属于陕北油灯下的旧时光。

窗外,肆虐了一上午的干冷北风,不知何时悄然止息了。

惨淡的日头终于挣破了铅灰色的云层,将几缕浅金色的、带着微弱暖意的光,斜斜地投射进教室。

光柱里,无数细微的尘埃无声地旋舞、沉浮,如同被唤醒的、跃动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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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羽晓梦藤萝请大家收藏:()羽晓梦藤萝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那光芒不偏不倚,正落在费老师佝偻的肩头和花白的鬓角上,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而近乎圣洁的金边。

他额前几缕散乱的灰发,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无尽的辛劳。

“好……好啊……”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却蕴含着一种巨大的、几乎令人心碎的欣慰。

那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轻轻回荡,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和力量。

“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记住你们流的眼泪。更要记住……”他顿了顿,目光再次变得无比深邃,如同蕴藏着星河的夜空,缓缓扫过每一双通红的眼睛,“知识,不是负担!它是火种!是我当年在黄土窑里用命去护住的那点油灯的火苗!你们今天坐在这里,手里捧着的每一本书,就是前人、是无数像我这样的人,用血泪、用命传递下来的火种!”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度:“别让它灭了!别辜负了这点光!用它,去照亮你们自己的路!去照亮你们爹娘望眼欲穿盼着的那个前程!去照亮……咱们这个国家,将来更大、更亮堂的天!”

话音落下,教室里一片肃穆。

没有掌声,没有喧哗,只有一片沉重而充满力量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风止后、尘埃落定的寂静。

阳光静静地流淌在每一个人的身上、脸上,也流淌在那本被他珍视地抚过的物理书上。

费老师不再看我们。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合上了那本厚重的习题册,动作带着一种完成仪式的郑重。

他弯下腰,拿起讲台上那根曾敲醒无数迷梦的枣木教鞭,又端起那个印着“先进教育工作者”字样的、边缘磕碰得露出白茬的旧搪瓷缸。

他转过身,迈步向教室门口走去。

那背影,在斜射的阳光里,显得异常瘦削,甚至有些佝偻。

深蓝色的中山装洗得发白,空荡荡地挂在他已不再挺拔的肩背上。

每一步都迈得有些沉重,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走到门口时,他似乎被门槛绊了一下,身体微微踉跄,随即传来几声压抑的、沉闷的咳嗽。

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用那只空着的手,用力撑住了冰冷的门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宽厚的肩膀,在午后的阳光下,几不可察地、微微地颤抖着。

门框上那只苍老的手,青筋虬结如同老树的根须,紧紧扣住冰冷的木头。

片刻的停顿,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

他终于松开手,身影彻底融入了门外走廊幽暗的光线里,只留下一个被阳光拉得极长、极孤独的影子,无声地印在教室门口的水泥地上。

教室里,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道长长的影子,像一把无声的刻刀,将某种沉重而滚烫的东西,深深凿进了每个人的眼底和心头。

张晓辉趴在桌上,宽厚的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压抑的呜咽声从臂弯里闷闷地透出来。

王若曦坐得笔直,手中的钢笔悬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方,墨水滴落,晕开一小片深蓝的云,她却浑然未觉。

晓晓用力咬着下唇,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滴落在摊开的物理书扉页,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水痕。

我的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物理练习册上。那些曾让我头疼不已的公式、符号、电路图,此刻在泪眼朦胧中,仿佛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它们不再是冰冷枯燥的符号,而像是一块块沉默而坚硬的基石。

我伸出手指,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拂过纸页上印刷体的“I = U / R”。

那冰冷的触感下,竟仿佛有滚烫的余温传来——那是陕北寒夜油灯微弱却倔强的光,是草料棚里灼痛皮肉却点燃灵魂的火,是费老师佝偻背影里,那份耗尽心力也要传递下去的热望。

窗外,风彻底停了。

惨淡的日头仿佛也积蓄了最后一点力量,将几缕更澄澈的金光泼洒进来,慷慨地覆盖了讲台,覆盖了课桌,也覆盖了我们年轻而骤然变得沉甸甸的肩头。

那光芒里,无数细小的尘埃依旧在无声旋舞,如同无数被唤醒的、跃动的微小火种。它们盘旋着,上升着,执着地朝着光的方向飞去,仿佛要挣脱引力的束缚,去点燃一片更辽阔的天空。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费政老师最后那声压抑的咳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心上。

然而,在这片沉甸甸的寂静中,另一种无形的、滚烫的东西,正随着尘埃的飞舞,随着阳光的流淌,随着每个人胸膛里重新擂响的、不再迷茫的心跳,在无声地蔓延,在疯狂地滋长。

那是火种落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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