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烈阳把村落晒得令村民忍不住想躲在屋檐下纳凉,但稻谷成熟的信号迫使着村民们不得不带上水壶吃食,到田间地头劳作。
村口的老槐树下堆放着刚刚收割下来的秸秆,几位村民正弯腰拾掇着散落的谷粒。 突然一位身穿浆洗的发白军装,怀里紧紧抱着两个土陶罐的年轻战士从土路上缓缓走到村门口。
他刚走到村口,村民们看到有“陌生人”过来,纷纷停下手上的活计,看向他怀中的贴着写有名字的土陶罐,又看了看他身上的军装,默默地朝着他围过来。
片刻后,村口就聚了十来人,他们眼神沉沉地盯着年轻战士的怀里的两个罐子,空气中的燥热瞬间一扫而空,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来到这里的年轻战士正是柳德宗,他在伤势恢复后重新投入战斗,等战斗胜利后,他主动向组织申请将战友们的骨灰送回他们的家乡,而眼前的村落就是他此行的最后一站。
柳德宗看着沉默不语的村民们,双腿一弯,直直跪在晒得发烫的泥地上。
朝着村民们重重磕了三个头,将装着赵二狗和王栓柱的骨灰的罐放在地上,哽咽道:“二狗哥、柱子哥,我们回家了。”
“二狗...”
人群里有人低低念了一声,随即纷纷往两侧退开,让出一条窄窄的小道。
小道尽头,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她穿着打补丁的蓝布衫,手里还攥着半根没编完的草绳,眼神呆滞地望着柳德宗。
旁边扶着她的汉子,眉眼和赵二狗有几分相似。
此刻他眼眶通红,双手紧紧握着老母亲的胳膊,强压下心中的悲痛扶着她慢慢走到柳德宗面前。
赵二狗的兄弟蹲下来,伸出粗糙皲裂的手掌,抚摸装着赵二狗骨灰的罐子。
“妈,是二狗...是二狗...”
老妇人听到大儿子压抑的哭声,才缓缓蹲下,伸出枯瘦的手掌贴在罐身上,久久无法动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木讷地伸出手,把罐子抱进怀里,扶着大儿子的胳膊艰难地站起身,嘴唇翕动着,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儿啊,娘带你回家...咱们回家...”
柳德宗站起身,抱着王栓柱的骨灰罐穿过默默围观的村民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往村子深处走。
土路两旁的房屋矮矮的,墙上还留着各式标语的残痕,偶尔有孩子探头出来看柳德宗,就被大人赶紧拉回屋里。
走到半路上,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从巷子里窜出来,拦在柳德宗面前。
那是一位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头发蓬得像乱草,脸上沾着泥污,身上的衣裳又破又小,露出的胳膊瘦得只剩骨头。
她仰着小脸,盯着柳德宗怀里的罐子,怯生生地问道:“你、你好,你见过我哥哥吗?他叫王栓柱,也是穿着你这样的衣裳...”
柳德宗闻言,一路上锻炼出来的“铁心”再次被炽热的火焰融化。
他低头看着小女孩与王栓柱有七分相似的样貌,慢慢蹲下身躯与小丫头平齐,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柔声道:“丫头,以后...我就是你哥哥,好不好?”
柳得宗说完,举起怀里的骨灰罐,让她看清罐身上的名字。
小女孩盯着“王拴住”三个字,小脸上的疑惑一点点变成惊恐,随即“哇”的一声哭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小手拍着地面大喊道:“我不要新哥哥,我要我原来的哥哥,你把我哥哥还给我。”
柳德宗着急忙慌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麻花,递到她面前。
“丫头不哭,哥哥这有好吃的麻花......”
“我不吃!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我哥哥。”
小女孩挥开他的手,哭声更响了。
柳德宗默默收回手,把麻花重新包好揣回口袋,稳稳当当地放下王栓柱的骨灰罐,然后伸出双臂,将瘦骨嶙峋的小女孩拥进怀里。
他用袖子擦了擦小女孩脸上的眼泪和泥污,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脊。
“乖,不哭了...哥哥在这,以后哥哥一直陪着你。”
小女孩的哭声在柳德宗温声细语的安慰下渐渐变小了,她的小手紧紧攥着柳德宗的衣角,把脸埋在他的军装里沉沉睡去。
柳德宗望着地上的骨灰罐,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来,滴在她的头发上。
......
柳德宗再次踏上乡间小路,伸手摸着缝在衣服内衬的几块银元。
那些本来是用来发给牺牲战友家人的补助金,但他们大部分以家里已经分到了田地为由,拒绝了这份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的钱财。
尤其是赵二狗大哥的那句“你们比我们更需要这笔钱,请不要愧疚,也不要客气,拿去换枪换药吧”始终萦绕在他耳边,令他久久无法释怀。
柳德宗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村口,远远看见赵二狗的大哥扶着他的老母站在老槐树下,目送他平安离开。
他的眼眶又热了,赶紧别过脸,咬着牙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朝着大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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