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程肃羽提议询问百姓,李同尘点头同意。他拦住一个刚从方家出来、正要离开的精壮汉子:“这位大哥,劳驾问一声,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乡亲给那方秀才家送礼?”
那汉子斜了李同尘一眼,似有不快,待瞥见他身旁身着镇抚司官袍的程肃羽,脸上立刻浮起一丝畏缩,支吾道:“没……没什么日子。这不是府城的大人们说查案要封城么?方先生自打瘫在床上后,这一家子的生计就断了。咱们这些街坊,怕封城久了物价腾贵,趁现在东西还没涨起来,赶紧凑点米粮给先生家预备着。先生当年帮我们过上了好日子,咱不能忘恩。”
李同尘心下感叹百姓的淳朴义气,又问:“你说方先生……是瘫痪了?因病所致?”
那汉子眼神复杂,偷偷瞄了程肃羽一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李同尘会意,道:“不方便透露?”
汉子又去看程肃羽。李同尘也看向程肃羽。程肃羽心领神会,立刻点头,退开几步,警惕地扫视周围,以防有人靠近偷听。
李同尘转向汉子:“这下可以说了吧?”
汉子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极大决心:“我……我说!看您这位大人面善,像个能做主的官儿,只求您能为方先生讨个公道!”
李同尘蹙眉:“究竟怎么回事?”
汉子这才恨恨道来:原来那方彦修有次走在街上,撞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故意在闹市纵马取乐,惊得路人四散奔逃。有个孩子吓得愣在原地,站在那马匹必经的路上!眼看就要出事,方彦修疾冲过去一把推开孩子,自己却被急驰的马重重撞在后背……人,是救下来了,可从此就瘫了。而那纵马伤人的纨绔,竟是知府孙大人的儿子!仗着家中权势,事后就赔了十两银子……才十两银子啊!汉子眼圈都红了,声音发颤:“原本以方先生的才学,街坊们都觉得中个状元也不是没可能!可如今……只能躺在家里动弹不得,连进京赶考都做不到了!可怜他还不愿让街坊担心,总说‘何处不是人生’……我们这些受过先生恩惠的百姓,心里难受啊,可又能怎样?只能平日里尽点心意,接济一二。不然光靠他那点秀才的廪银,一家子如何活得下去!”
李同尘皱眉:“这位方先生怎么说也是个有功名的秀才,那知府就敢如此无法无天?!”
汉子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无奈:“唉……秀才又如何?那知府官大遮天呐!当初方先生的娘子确实去报了官,可审断此案的是知县大人。知县只一句:‘伤了人,赔钱了事便是’,判了十两银子,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了结了。如今想来……那十两银子怕根本就不是知府少爷掏的腰包,而是当时的知县自掏腰包垫上,就为了攀附讨好知府!听说没过多久,那知县果真高升调走了!这案子,就成了一笔糊涂账!”
“后来,大家伙气不过,想着这黔州府换了新知县,就盘算着再去告一次。可方先生他……”汉子说到此处,声音哽咽起来,“他竟然从床上挣扎爬下,爬到地上拦住我们,苦苦哀求:‘别告了……民不与官斗啊……这都是命,是上天的安排……大伙儿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别……别为了我,把事情闹大了……’我们……我们只得作罢。”
李同尘面色阴沉,他伸出手,用力拍了拍汉子的肩膀,沉声道:“知道了。这事,我管了。你且回去,安心过自己的日子。方先生的身体,我会去看看。”
汉子望着李同尘,用力地点点头,转身默默离去。
李同尘沉默地目送那汉子走远,转头看向程肃羽。程肃羽会意,上前一步恭敬询问:“大人有何吩咐?”
李同尘道:“你们按原计划继续搜查这片区域,我去那方秀才家瞧瞧。”
程肃羽略一迟疑:“大人可需要属下陪同?”
李同尘失笑摇头:“哎呀,不必如此麻烦。我一个人去,看看能不能替这位方秀才想想办法,并非什么大事。”他言语间带着一丝无奈,似是觉得程肃羽太过谨慎了。
他信步走进方家小小的院落。正撞见一位容貌虽秀丽却掩不住憔悴之色的妇人,刚将一名街坊送出门口。那妇人正连连向街坊行礼道谢:“真要多谢何大哥!若非街坊四邻长久以来的帮扶,我们家这日子实在不知要如何撑下去……”话音里满是感激与辛酸。
被称作何大哥的汉子连忙摆手安抚:“方家娘子,你莫说这等见外的话!咱们街坊邻居如今能过上稍好些的日子,还不是多亏当年听了方先生的指点才挣下的?现下先生遭了难,咱要是敢袖手旁观,那还是人吗?咱街坊们第一个不答应!有事你只管言语一声。好了,家里还有活儿,我先走了。”
妇人目送着何大哥离开,刚转回身,就瞧见院子里静静站着一位面生的灰白袍道士,既非衙差也非熟邻,不由得一愣,脸上带着几分惊讶。她定了定神,这才轻声试探着问道:“这位……小道长?不知您有何事,寻到这小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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