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泡逐个破裂,“啵啵”声里,列车“咣当”一下停了。车厢灯闪七下,乘客头顶的黄豆同时熄灭,只剩你胸口那袋瓜子还散着微光。车门打开,外头飘进一股极淡的焦糊味,像谁家早点摊熬过了头。你起身,小姑娘不知何时已不见,对面座位留一张字条:糖纸别丢,到站换糖。
你走出车门,脚踏在柔软的豆渣上,渣里混着七粒炒熟的芝麻,踩上去“嚓嚓”响。站台极短,尽头竖一块木牌,牌上没字,只钉着七颗生锈的纽扣,纽扣排成勺子。你伸手一摸,纽扣“咔哒”脱落,落进你掌心,竟是一枚钥匙,钥匙柄刻着“慢”字,齿痕却像七颗豆。
钥匙刚攥稳,脚下豆渣忽然下陷,陷成七级台阶,台阶尽头是一扇青石门,门缝透出柔黄灯光,灯光一跳一跳,像锅里煎着的荷包蛋。你沿阶而下,走到门前,钥匙未插,门已“吱呀”自开,门后是一间不大的厨房,灶膛里燃着七根豆秸,火苗舔着锅底,锅里空无一物,却“咕嘟咕嘟”冒泡。
灶边坐着位老奶奶,背对你,银发挽成髻,髻上插一根筷子。她听见动静,不回头,只招手:“快来,添把火,豆浆要开了。”你走近,才发现她面前不是锅,是一口深井,井口盖着七块豆皮,皮上各压一块小石头。老奶奶拿长勺,轻轻拨开豆皮,井下立刻浮起七张笑脸,正是昨夜那七个小人儿,他们齐声喊:“慢点捞,别烫!”
你蹲下去,帮奶奶握住勺柄,柄上刻着七个小刻度,每升一刻,井壁便亮起一颗星。升到第七刻,井底“轰”一声,涌上一股雪白浆柱,浆柱顶端托着一只大碗,碗里盛着刚出锅的豆浆,浆面漂七粒芝麻,芝麻排成北斗,勺柄冲你点了三下——跟先前每一次一样。
奶奶把碗递给你,笑得一脸褶子:“喝吧,喝完就明白。”你捧着碗,豆浆香气钻进鼻腔,像一万只小手在挠。你低头抿一口,烫得眼泪“刷”地下来,泪落进碗里,豆浆立刻涨满,溢出碗沿,顺着你的手腕流成一条细线,线头钻进袖口,一路暖到心窝。
心口那颗早已碎裂的大黄豆忽然重新聚合,“咔哒”一声,蹦成一只小白蛾,蛾子翅膀上这回写着仨字:慢点回。它围你绕七圈,扑棱棱飞向井口,你跟着它,像跟着一根会飞的毛线,毛线一拽,你整个人“嗖”地缩成米粒大,被拉进井壁。
井壁里不是泥,是一截旋转的豆皮滑梯,滑梯七弯八拐,拐得你头晕眼花。等你站稳,已在一间旧仓库门口,门楣上悬着七盏豆油灯,灯下吊着七根细绳,绳尾各拴一只黄豆,豆子随风晃,像七个小铜铃。你推门,门轴“吱呀”一声,吐出七颗木屑,屑里裹着七粒芝麻,芝麻落地,长成七株小豆芽,芽尖冲你点头。
仓库中央摆着一条长桌,桌上铺七块豆腐布,布上各躺一张车票,票面的圆坑已被填满——填的正是你刚才滴落的泪,泪里各映一段回家的路:第一段,你踩着七块青石板,石板缝里冒出豆浆,冒成七朵云;第二段,你推开吱呀木门,门后奶奶端着碗,碗沿漂七粒芝麻;第三段,你蹲在地上数蚂蚁,蚂蚁排成北斗,把你引进被窝;第四段,你趴在窗台看雪,雪片落在豆浆里,化成七颗糖;第五段,你举着糖葫芦,糖壳裂成七瓣,露出里头的豆沙;第六段,你牵着孩子的手,小手心里攥着七粒黄豆,豆子叮叮当当;第七段,你独自坐在黎明,天边泛起豆浆色,你端起碗,轻轻说:慢点。
你伸手去取票,票刚离桌,立刻化成七只白蛾,蛾子围成一圈,托着你缓缓升空。升出屋顶,升过树梢,升进一片柔软的晨光。晨光里,你看见地面上的自己——那个站在巷口、鞋底沾黄豆、胸口揣亮豆的你——正抬头望天,脸上挂着七道泪痕,泪痕在阳光下闪成七条小河,河流通往同一方向:家。
白蛾越飞越高,高得你几乎触到云,云却忽然散开,散成七块豆皮,豆皮拼成一张巨大的车票,票面写着:回头号,第七天,第七班,第七排,第七座——终点站:明儿见。你伸手想抓,车票“噗”地碎成粉,粉被风卷走,卷成一条更长的黄线,线头指向地平线,那里,一轮新的日头正慢吞吞地往外爬,爬得极慢,却极稳。
你闭上眼,让身体随风,风带着你,像带着一粒微不足道的豆渣,飘向更远的豆浆色天空。耳边最后响起奶奶的声音,轻得像隔着一层豆皮:“慢点回,锅还热着呢。”
你轻轻答:“在呢,还要慢点。”
话音落下,第七颗黄豆“啪”地一声裂开,裂成七道更浅的皱纹,皱纹里夹着七粒更亮的星,星排成一把勺子,勺柄冲你勾了勾,像说:
明儿见,慢点醒。
喜欢总裁的隐形契约婚姻请大家收藏:()总裁的隐形契约婚姻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