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火光泼天。建康府漕运码头已彻底沦为修罗场。猛火油引发的烈焰张牙舞爪,吞噬着木质仓棚与漕船,发出噼啪的爆响,黑烟滚滚直冲云霄,将半个天空染成诡异的暗红。热浪扭曲了空气,焦糊味混杂着血腥气,令人作呕。
箭雨破空的尖啸声、兵刃交击的铿锵声、垂死者的哀嚎、救火者的呼喊……种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混乱而残酷的交响。
辛弃疾左肩兀自插着那支弩箭,鲜血浸透了半边衣衫,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他脸色苍白,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眼前景物因失血与剧痛而微微晃动。韩常一手紧握钢刀,另一手牢牢搀扶着辛弃疾,两人在火光影曳、箭矢纷飞中艰难穿行,试图杀出一条生路。
“他娘的,刘宝这狗贼,连自己人也射!”韩常挥刀格开一支流矢,怒骂道。他身上添了几道新伤,但彪悍之气更盛,如同护犊的猛虎,将辛弃疾大半边身子挡在身后。
“他要灭口……所有知情者,都不能活。”辛弃疾声音沙哑,带着喘息。他强提精神,鬼谷铁牌贴在胸口,那股温热的暖流虽弱,却源源不断,如同暗夜中的一丝微光,支撑着他几乎涣散的意志。识海之中,那根连接着苏青珞的“情丝”微微震颤,传递来远方的担忧与呼唤,让他心头刺痛,却又生出无穷的勇气。青珞还在等他,他绝不能倒在这里!
身后,那些黑衣死士如同鬼魅,无视漫天箭雨,依旧死死追击。他们步伐诡异,配合默契,冰冷的眼神中只有杀戮的指令,仿佛没有情感的傀儡。
“这些鬼东西,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韩常咬牙,反手一刀劈退一名逼近的死士,刀锋划过对方手臂,带出一溜血花,那死士却恍若未觉,攻势丝毫不缓。
辛弃疾目光扫过那些死士的招式路数,眉头紧锁。他们的武功驳杂狠戾,带着北地金人的刚猛,又夹杂着一些中原罕见的阴毒技巧,更透着一股非人的死寂。“不像是寻常江湖路子……倒像是……被某种方法控制的‘工具’。”他想起范如山倒台前,曾隐约提及墨问除了毒术,似乎还涉猎一些操控人心的邪门手段。难道这些死士与墨问有关?这个念头让他心底寒意更甚。
前有刘宝部下围堵,后有黑衣死士追杀,两人陷入绝境。
“往水边撤!”辛弃疾当机立断。陆路已被封死,唯有借助错综复杂的漕船和江水,或有一线生机。
韩常会意,怒吼一声,刀势大开大阖,如同疯虎出闸,硬生生在前方密集的枪林中劈开一个缺口。辛弃疾强忍剧痛,右手长剑如灵蛇出洞,精准地点在几名敌军的手腕、脚踝处,虽不致命,却足以让他们暂时失去战斗力。这是他在新生营时琢磨出的对敌之法,旨在制敌而非杀戮,此刻用来突围,效果奇佳。
两人互相掩护,且战且走,终于冲到了码头边缘。脚下江水漆黑,倒映着冲天的火光,湍急而冰冷。
“跳!”韩常大喝一声,毫不犹豫地拉着辛弃疾,纵身跃入冰冷的江水中。
“噗通!”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伤口遇水,更是痛彻心扉。辛弃疾呛了一口水,剧烈的咳嗽牵动了肩伤,眼前阵阵发黑。韩常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凭借精湛的水性,奋力向着一艘正在燃烧的漕船下游潜去,借助船体和浓烟的掩护。
岸上,刘宝气急败坏的吼声隐约传来:“放箭!射死他们!下水去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密集的箭矢射入水中,发出“嗖嗖”的声响。几名兵卒和两名黑衣死士也紧随其后跃入江水。
水下视线昏暗,全靠感觉。韩常拖着辛弃疾,如同游鱼般穿梭在船底与礁石之间。辛弃疾屏住呼吸,努力调动体内残存的内息,抵御着江水的寒冷和失血带来的虚弱。怀中的鬼谷铁牌在水下似乎散发出更明显的温热,那股暖流缓缓浸润着他的经脉,竟让他混乱的内息稍稍平复了一丝,意识也清醒了不少。
他心中微动,尝试着将一丝意念沉入铁牌。刹那间,识海中那幅模糊的星图似乎亮了一下,周围的水流、暗礁、乃至追击者的方位,都化作一种奇特的“感知”,虽不清晰,却让他避开了几处危险。
两人潜游出一段距离,在一处芦苇荡茂密的江湾悄悄冒出头来。岸上的喧嚣和火光已被抛在身后一段距离,但追兵的声音仍在逼近。
“幼安,撑住!”韩常将辛弃疾拖上泥泞的岸边,迅速检查他肩头的箭伤。弩箭入肉颇深,箭簇带有倒刺,冒然拔出恐会造成更大创伤。“得找个地方把箭取出来,不然流血也能流干你!”
辛弃疾靠在芦苇杆上,大口喘息,嘴唇已无血色。“无妨……还死不了。”他勉力笑了笑,目光扫视四周。这里已是码头外围,荒草丛生,地势复杂。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衣袂破风声由远及近!
韩常猛地握紧钢刀,将辛弃疾护在身后,眼神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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