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知命 第42章 坊市·翠儿

离开辛如音那弥漫着悲恸与药香的小院，韩小丫去了距离辛如音住处不算太远、位于元武国边境地带的一处中型坊市。

此坊市据说由几个本地小家族共同管理，秩序尚可，在魔道入侵、越国七派撤离的动荡背景下，此地因位置相对偏僻，反而成了三教九流混杂、信息流通的灰色地带，比以往更为热闹，也更多了几分混乱与危险。

缴纳了一块灵石的入门费，韩小丫踏入坊市。坊市内街道纵横，店铺林立，地摊更是密密麻麻，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往来修士修为参差不齐，大多面带风霜与警惕，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灵材、丹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听说没？前天黑风峪那边又打了一场，天阙堡几个不肯走的弟子，被鬼灵门的人炼成了生魂……”

“哼，七大派都跑了，留下些小鱼小虾能顶什么用？如今这元武国边境，算是半姓了魔道了。”

“慎言！小心隔墙有耳。赶紧买了东西走人，这地方不宜久留。”

“唉，这‘清心丹’又涨了五块灵石，再这样下去，连修炼都成问题了……”

种种议论入耳，韩小丫面色不变，心中却愈发凝重。局势果然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她信步走到一家门面不大、招牌上写着“七丹堂”的丹药铺前，并未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口一侧，假装看着旁边摊位上的符箓，实则留意着店内的动静。

店内，一名面容愁苦、修为在炼气八层左右的中年修士，正与掌柜交涉。那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干瘦老者，修为在炼气十层。

“陈掌柜，您再仔细看看，这株‘三百年份的紫灵花’，品相绝对上乘，是我祖上遗留下来的保命之物……若非急需灵石购买‘解毒散’救我师弟性命，断不会拿出来售卖。您就给个公道价，一百五十块灵石，如何？”中年修士语气急切，双手捧着一个玉盒，盒内一株紫色灵草散发着淡淡的灵气。

那陈掌柜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玉盒，嗤笑一声：“王道友，不是老夫压价。你这紫灵花，年份是不假，但保存不当，灵气流失近三成，叶脉已有枯黄之象。最多……八十块下品灵石。”

“八十？”王姓修士脸色一白，“这……这连半瓶好点的解毒散都买不到啊！陈掌柜，您行行好，我师弟他……”

“市场价如此。”陈掌柜打断他，语气淡漠，“如今坊市什么光景你也清楚，魔道修士横行，正道物资紧缺，价格飞涨。你这残次品，能值八十灵石，已是看在往日情分上。要不，你去别家问问？”

王姓修士嘴唇哆嗦，脸上血色尽褪，他看着玉盒中的灵草，又想想危在旦夕的师弟，眼中满是绝望与挣扎。最终，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颓然道：“……八十，就八十吧。”

陈掌柜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慢条斯理地取出灵石交割。

韩小丫冷眼旁观，心中并无多少波澜。这便是修仙界的常态，弱肉强食，趁火打劫。她若非筑基成功，又有“三哥”的“馈赠”兜底，处境未必比这王姓修士好多少。

待那王姓修士揣着寥寥八十灵石，脚步踉跄地离去后，韩小丫才迈步走进“七丹堂”。

陈掌柜刚做成一笔“好买卖”，心情不错，见又来了客人，而且气息沉凝，不像穷酸散修，立刻堆起笑容：“这位道友，需要些什么？本店丹药齐全，价格公道。”

韩小丫直接取出一枚玉简，上面记录了她需要采购的、用于炼制和改进“伏龙丹”以及布置阵法所需的部分辅助材料清单，其中便包括炼制“练气散”所需的“雾隐草”和“地莲子”。她将玉简递过去，声音平淡：“看看这些材料，贵店可有？”

陈掌柜接过玉简，神识一扫，脸上笑容更盛：“道友所需种类不少啊。雾隐草、地莲子……这些倒是常见，库房里还有些存货。不过‘星纹钢’、‘空灵水’这几样，可就紧俏了，价格嘛……”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伙计去取货，自己则飞快地拨弄着算盘，“雾隐草三株，地莲子五颗，星纹钢二两……合计二百七十块下品灵石。”

这个价格，比韩小丫预想的略高，但尚在可接受范围内。她点了点头，正欲取出灵石，目光却无意间瞥向店铺角落。

那里蜷缩着一个身影，看起来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修为只有炼气七八层。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包，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店内，带着恐惧与渴望。当她的目光与韩小丫接触时，如同受惊的小鹿般迅速低下头，身子微微发抖。

那陈掌柜也注意到了角落的此女，脸色顿时一沉，呵斥道：“你这小乞丐，怎么又来了？快滚出去。挡着老子做生意了。”说着，竟挥手打出一道微弱的掌风，想要将女孩扫出店门。

女孩吓得尖叫一声，紧紧抱住布包，蜷缩得更厉害。

韩小丫眉头一皱，不等那掌风及体，袖袍轻轻一拂，一股无形气劲后发先至，将陈掌柜的掌风消弭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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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凡人知命请大家收藏：()凡人知命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陈掌柜只觉得一股柔韧却难以抗拒的力量传来，脚下不稳，噔噔噔连退三步，撞在货架上，震得瓶瓶罐罐一阵乱响。他骇然看向韩小丫，这才意识到对方修为远胜自己，脸上瞬间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前……前辈恕罪！晚辈不知是前辈在此，多有冒犯。这……这小乞丐日日来此纠缠，想用些破烂换取丹药，晚辈也是不胜其烦……”

韩小丫没理会他的辩解，走到女孩面前，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可是需要丹药？”

女孩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韩小丫，见她眼神清澈，不似恶人，才怯生生地道：“我……我叫萧翠儿。我爷爷……爷爷他受了重伤，需要‘回春丹’救命……我，我没有灵石，只有这个……”她颤抖着打开那个破旧的布包，里面是几块颜色暗淡、灵气微乎其微的低阶矿石和一些干枯的普通草药，价值恐怕连一块灵石都不到。

韩小丫心中了然，竟然是萧翠儿，原着中韩立介绍过马老头的那个古怪精灵的少女，其作为黄枫谷用于诱敌的弃子，居然还活着。看她这副模样，她爷爷萧振的情况恐怕极其不妙。马老头于她有“不杀之恩”和“赠宝（火鳞豹材料）之谊”，虽然那老家伙性格古怪，但这份因果，她既然遇上了，便不能不管。

“这些材料，我买了。”韩小丫直接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三颗散发着浓郁生机的绿色丹药，正是效果不错的疗伤丹药“回春丹”，将其塞到萧翠儿手中，又拿出十块下品灵石，“这些，够了吗？”

萧翠儿看着手中的丹药和灵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一下，随即猛地跪下磕头：“够了！够了！谢谢仙子。谢谢仙子救命之恩。”声音哽咽，充满感激。

那陈掌柜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又是羡慕又是懊悔。三颗回春丹加上十块灵石，换那一包破烂？这前辈莫非是傻子？可他不敢多言。

韩小丫扶起萧翠儿，对陈掌柜道：“方才清单上的材料，照旧。另外，再加一瓶上好的灵创膏和一瓶辟谷丹。”她指了指萧翠儿，“算在一起。”

陈掌柜哪敢有二话，连忙点头哈腰：“是是是，前辈稍等，马上就好。”他手脚麻利地重新核算，将韩小丫所需的材料以及额外添加的丹药打包好，“前辈，所有物品共计三百零五块灵石。”

韩小丫清点了一下包裹，确认无误，便开始支付灵石。她身上常规的下品灵石约有四百余块，支付这批材料后，便所剩无几。当她准备拿出灵石时，神识在储物袋中扫过，忽然心中一动。

炼制“练气散”还差两味主药“玉髓芝”和“七星草”，这两种灵草虽然不算顶级，但在当前物资紧缺的情况下，价格必然不菲。她剩余的灵石，恐怕连其中一味都买不起。

略一沉吟，韩小丫取出了二百九十块下品灵石放在柜台上，然后，在陈掌柜疑惑的目光中，又取出了一个更小的、封印完好的玉瓶。

“陈掌柜，灵石暂且不够。你看此物，可否暂时抵押在贵店，换取所需的‘玉髓芝’和‘七星草’？待我筹措到灵石，再来赎回。”韩小丫拔开瓶塞，一股让陈掌柜灵魂都为之悸动的奇异药香瞬间弥漫开来，虽然只是一丝，却让他浑身灵力都活跃了几分。

陈掌柜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玉瓶中若隐若现的淡青色丹丸，声音都变了调：“这……这是……筑基丹？”

他的惊呼声不大，却如同惊雷般在不算宽敞的店铺内炸响。店内仅有的几名顾客和伙计全都看了过来，目光炽热地盯向那个小玉瓶。

韩小丫迅速盖上瓶塞，隔绝了药气，淡淡道：“如何？”

陈掌柜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搓着手，语无伦次：“前……前辈。您……您真要抵押此物？此丹……此丹价值连城啊！如今这世道，多少练气顶峰修士求一丹而不可得！您只需将此丹拿去坊市中心‘流云阁’的拍卖会，绝对能作为压轴之宝，拍出天价！何须抵押？”

流云阁拍卖会？压轴之宝？韩小丫心中微动。她倒是没想到，一枚筑基丹在此地竟有如此分量。不过想想也是，越国七派溃败，其控制的筑基丹来源几乎断绝，流落在外的那点存货，自然成了各方争夺的焦点。

“我暂时不缺灵石，只需那两味药材。”韩小丫语气不变，“你若能做主，便估价。若不能，我另寻他处。”

“能做主。能做主。”陈掌柜连忙道，生怕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飞了，“前辈稍候，我这就请东家来。”他转身对伙计低喝：“快去请刘东家！快！”

不多时，一名身着锦袍、面容富态、修为在筑基初期的中年修士快步从后堂走出，显然早已被惊动。他先是警惕地看了韩小丫一眼，感受到对方那深不可测的气息（韩小丫稍稍放开了一丝筑基威压），态度立刻变得恭敬起来。

“在下刘淳，忝为本店东家。听闻道友欲以筑基丹抵押？”刘东家拱手道，目光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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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凡人知命请大家收藏：()凡人知命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韩小丫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刘东家沉吟片刻，道：“道友，非是刘某不信。只是筑基丹干系重大，抵押之事……风险不小。不如这样，道友若信得过刘某，可将此丹委托给‘流云阁’拍卖，刘某可作保，先行支取道友所需药材的款项，如何？拍卖所得，扣除佣金和支取款项后，尽数归道友所有。以筑基丹的价值，莫说玉髓芝和七星草，便是更珍贵的药材，也绰绰有余。”

韩小丫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对方的顾虑和意图。抵押确实手续繁琐且有风险，而拍卖则能利益最大化，这刘东家显然想借此与一位拥有筑基丹的“神秘前辈”搭上线，同时也能从中获利。

她如今确实需要那两味药材，也不想过多纠缠，便点头同意：“可以。但药材我需立刻带走。”

“没问题。”刘东家大喜，立刻吩咐伙计去库房取来品质最好的“玉髓芝”和“七星草”，打包好后恭敬地递给韩小丫，“这是道友所需药材。至于筑基丹委托拍卖之事，还需道友随我去一趟流云阁，办理相关手续。拍卖会就在三日后举行，届时道友若有兴趣，也可前来观摩。”

韩小丫收起药材，看了一眼身边紧紧抱着丹药和灵石、如同做梦般的萧翠儿，对刘东家道：“可以。不过，我先需安置一下这位小姑娘。”

刘东家这才注意到萧翠儿，虽然好奇，但识趣地没有多问，连声道：“道友请便，刘某在此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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