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雪归鸿 第100章 覆雨翻云（二）

皇帝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一种极致的愤怒与阴鸷交织的扭曲。他死死盯着谢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冰：“谢爱卿……‘死里逃生’，实乃万幸。北境之事，朕自有圣裁。爱卿重伤初愈，还是应先回府好生休养，查案之事，朕会另派……”

“陛下！”谢珩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皇帝的话，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凛然的“忠愤”，“逆党猖獗，国本动摇，臣身为丞相，岂能因区区小伤而置国事于不顾？臣愿即刻领旨，主持查案，必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以报陛下隆恩，以慰北境枉死将士之灵！”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大义凛然，直接将皇帝试图将他暂时搁置的意图堵死！更是将“主持查案”的权力，死死抓在了自己手中！

皇帝被他这番话堵得胸口发闷，几乎要呕出血来！他从未受过如此顶撞和逼迫！尤其还是在这百官朝会的金銮殿上！

眼看皇帝就要失控，曹无伤猛地一步踏出，阴恻恻地开口，声音尖利：“谢相此言差矣！您遇袭之事，固然令人愤慨，然则究竟是何人所为，尚无定论。谢相贸然主持查案，恐有瓜田李下之嫌，难以服众吧？依咱家看，此事还是应交由三司会审，方才公允！”

他试图将水搅浑，将谢珩排除出核心调查圈。

谢珩转眸看向曹无伤，目光冰冷如刃，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嘲讽的弧度：“哦？曹公公此言，倒让本相不解了。本相乃遇袭苦主，更是当朝丞相，于公于私，主持查案，名正言顺。反倒是曹公公……如此急于将本相排除在外，莫非是……知晓些什么内情？亦或是，怕本相查出些什么不该查的东西？”

这话已是近乎撕破脸的指控！尖锐无比！

朝堂之上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所有官员都吓得魂飞魄散！谢相这是疯了不成？！竟敢直接对上曹无伤？！还说出如此诛心之言！

曹无伤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杀机爆闪：“谢珩！你休要血口喷人！”

“是否是血口喷人，查过便知。”谢珩毫不退让，语气反而更加咄咄逼人，“还是说，曹公公认为，这满朝文武，这天下百姓，都不配知道北境真相？都不配知道是谁，欲置本国相于死地？！”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悲愤而决绝的力量，响彻大殿，竟隐隐引起了一些官员内心深处的共鸣和对曹无伤专权的不满！

眼看局势即将失控，一场朝堂之上的正面冲突就要爆发——

“陛下！”一个苍老而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只见文官队列中，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臣，手持玉笏，颤巍巍地出列，正是三朝元老、御史大夫崔琰！

他先是狠狠瞪了谢珩一眼，似乎对他如此“狂悖”的举动极为不满，然后才转向御座，躬身道：“老臣以为，谢相所言，虽言辞激烈，然其心可鉴。北境之事，确需严查。然曹公公所虑，亦不无道理。为示公允，老臣斗胆提议，可由谢相主理此事，但三司需派员协同督查，以确保查案过程清明无误，如此，方可堵天下悠悠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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