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雪归鸿 第101章 覆雨翻云（三）

崔琰这番话，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是在这剑拔弩张的关头，给出了一个双方都能勉强下台的台阶。既认可了谢珩主持查案的权力，又用三司协同的名义，对他形成了一定的制约。

皇帝死死攥着扶手，胸口剧烈起伏，目光如同毒蛇般在谢珩和崔琰之间来回扫视。他知道，今日若强行压下此事，谢珩绝不会善罢甘休，这疯子不知还会做出什么更惊世骇俗的事情来！而崔琰这个老狐狸出面，代表着一部分清流朝臣的态度……

权衡利弊，咬牙切齿之下，皇帝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冰冷至极的字：

“……准奏。”

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带着无尽的屈辱和杀意。

“即日起，由丞相谢珩主理北境遇袭一案，三司协理！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碴。

“臣，领旨！谢陛下隆恩！”谢珩立刻躬身领命，声音洪亮，仿佛完全没有听出皇帝话中的杀机。

曹无伤脸色铁青，狠狠剜了谢珩和崔琰一眼，不再说话，只是那眼神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一场足以颠覆朝堂的风暴，竟以这样一种方式，暂时被强行按了下去。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开始。表面的平静之下，是更加汹涌可怕的暗流。

皇帝再也无心朝会，铁青着脸，拂袖而起。

司礼太监慌忙尖声宣布：“退——朝——！”

百官如蒙大赦，纷纷躬身行礼，冷汗早已湿透了重重朝服。

谢珩直起身，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衣袖，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逼宫从未发生过。他无视了周围那些或敬畏、或恐惧、或探究的目光，转身，一步步，沉稳地向殿外走去。

绯色的官袍在晨曦中划出决绝的弧度。

曹无伤盯着他的背影，眼中闪烁着极度阴冷的光芒，他对着身后一名心腹小太监极快地耳语了几句，那小太监立刻点头，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之中。

一场更加残酷的暗战，随着退朝的钟声，正式拉开了序幕。

***

与此同时，洄州城，那家看似普通的“云锦记”绸缎庄后院密室。

苏清韫不安地坐在椅中，面前的茶水早已冰凉，她却毫无察觉。她的心早已飞到了那座波谲云诡的皇城，飞到了那个一身绯衣、踏上一条近乎自杀之路的男人身上。

引她前来此处的中年掌柜早已退下，只留下她一人在这安静得令人心慌的密室里。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炭火上煎熬。

突然，密室的门外传来了三长两短的叩门声——是约定的暗号！

苏清韫猛地站起身，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门被推开，进来的并非掌柜，而是那个佝偻的相府老仆！他此刻脸上已无丝毫老态，眼神锐利，行动迅捷。

“姑娘，京师急讯！”他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相爷……成功了！他已重返朝堂，并拿到了北境一案的主理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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