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烛火昏,冤魂泣无声。一缕异香至,心魇自生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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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里弥漫着血腥和腐臭的混合气味,浓得几乎化不开。
墙壁上挂着的几盏油灯,灯苗只有豆大,顽强地跳动着,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却将更多的阴影投掷在斑驳、浸透着深褐色污渍的石墙上。铁钩、镣铐、皮鞭,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带着暗红锈迹和干涸肉沫的刑具,或挂或摆,在摇曳的灯光下投出张牙舞爪的影子。
“血手人屠”屠刚就站在这片血腥地狱的中央。
他身形魁梧得像一头人立而起的巨熊,**的上身布满虬结的肌肉和纵横交错的伤疤,油汗在灯光下反射着油腻的光。此刻,他正咧着嘴,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发黄的牙齿,欣赏着眼前的作品——一个被铁链吊在半空,几乎不成人形的俘虏。
俘虏的十指已被铁钳生生夹碎,软塌塌地垂着,胸口一道翻卷的伤口还在汩汩冒着血泡,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
“啧,没用的东西。”屠刚似乎觉得有些无趣,随手从旁边的炭盆里拿起一块烧红的烙铁,慢悠悠地靠近俘虏的胸膛,“这才哪到哪?听说你骨头硬?老子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这烧红的铁硬!”
灼热的气息逼近,俘虏残存的意识让他发出绝望的呜咽,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屠刚脸上的笑意更浓,带着一种纯粹的、近乎孩童玩弄昆虫般的残忍。
就在烙铁即将印上皮肉的刹那——
地窖角落里,一片原本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阴影,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存在”。
他仿佛本就是黑暗的一部分,是光线无法照及的深渊本身。没有任何气息,没有心跳,甚至没有温度的波动。他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如同冰冷的岩石观看一场与己无关的喧嚣。
他是幽影。
他的动作细微得如同呼吸。一个比拇指略大的黑色香囊从袖中滑出,指尖微不可查地一捻,香囊顶端的一个微小机括被触发,一缕极淡、几乎无色无味的轻烟,悄无声息地混入地窖原本污浊的空气里,向着中央那片血腥之地飘散而去。
屠刚毫无所觉。
他手中的烙铁,带着令人牙酸的“滋啦”声,狠狠印在了俘虏的胸口。焦糊味瞬间盖过了原有的腥臭。俘虏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短促惨嚎,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晦气!”屠刚啐了一口,扔开烙铁,似乎因为玩具坏掉而有些恼怒。他转过身,走到一旁沾满血污的木桌边,抓起上面的酒坛,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劣质烧酒。
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混合着汗水和血渍,更添几分狰狞。
也就在这时,那缕“心魇香”,被他剧烈呼吸间,吸入了肺腑。
起初,并无异样。
屠刚放下酒坛,用蒲扇般的大手抹了把脸,准备去挑选下一件刑具。可他刚迈出一步,脚步却莫名地滞涩了一下。
地窖里的光线,似乎……暗了几分?
他皱了皱眉,抬头看向墙上的油灯。灯苗依旧在跳,只是那光芒的边缘,好像多了一层模糊的、不断扭曲的毛边。而且,耳边似乎响起了一些细微的、若有若无的声音,像是很多人在很远的地方哭泣,又像是风吹过狭窄缝隙的呜咽。
“妈的,什么鬼声音……”屠刚晃了晃硕大的脑袋,以为是酒劲上涌。他甩开步子,走向挂满刑具的墙壁。
可周围的温度,好像在下降。一股阴冷的风,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拂过他汗湿的脊背,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那呜咽声更清晰了,仿佛就在身后,贴着他的耳朵。
屠刚猛地回头!
身后只有跳动的阴影和悬挂的刑具,空无一物。
但他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刚刚就在那里!冰冷的,带着恶意的视线!
“谁?!给老子滚出来!”屠刚厉声喝道,声音在地窖里回荡,却带不起丝毫暖意,反而显得空洞而色厉内荏。
无人回应。
只有那呜咽声,变成了低低的、重叠在一起的啜泣和诅咒。
“……还我命来……”
“……屠刚……你不得好死……”
“……乱葬岗……好冷啊……”
这些声音细碎、飘忽,直接钻进他的脑髓。
屠刚的眼皮开始跳动,心脏也不受控制地加速。他握紧了拳头,骨节发出咔吧的声响,试图用凶悍驱散这突如其来的诡异感。“装神弄鬼!老子杀的人比你见过的都多!怕你个鸟!”
他再次转身,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莫名心悸的地方。可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地窖那扇厚重的铁门,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翻滚涌动的浓稠黑暗!黑暗中,隐约可见无数苍白、扭曲的手臂在挥舞,一张张模糊不清、却带着极致怨恨的面孔在其中沉浮。
“不……不可能!”屠刚倒退一步,呼吸变得粗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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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七情武器请大家收藏:()七情武器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脚下的触感也变了。不再是坚硬冰冷的石板,而是……松软、黏腻,带着腐朽气息的泥土。他低头看去,骇然发现自已正站在一片荒芜的山坡上!四周是歪斜的枯树,树上停着漆黑的乌鸦,用血红的眼睛盯着他。脚下,是胡乱堆积的白骨,和半掩在泥土里、隐约可见的破烂席筒!
这里……是乱葬岗!
是他幼年时,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被醉酒的父亲像扔垃圾一样丢弃的乱葬岗!
刺骨的寒风呼啸着刮过,比记忆中的更加冰冷。远处传来野狗争食尸体的吠叫和厮打声。天空中挂着一轮毛月亮,惨白的光晕将一切都染上死寂的颜色。
“不……我不要在这里!回去!让我回去!”屠刚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拼命地想跑,想逃离这个他毕生噩梦的源头,可双脚却像陷在泥沼里,动弹不得。
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
那些地上的白骨,缓缓地“站”了起来,发出“咔咔”的声响,空洞的眼眶齐刷刷地“望”向他。泥土翻滚,一个个腐烂程度不一、穿着各异——正是他曾虐杀过的那些人的尸体——爬了出来,拖着残缺的肢体,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向他围拢。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屠刚惊恐万状,拔出一直随身携带的厚背鬼头刀,疯狂地向前挥舞。“滚开!都给老子滚开!”
刀锋砍在那些“尸体”上,没有血肉的触感,如同砍过空气,或者腐朽的枯木。但它们依旧在逼近,伸出苍白浮肿的手,想要抓住他。
“屠刚……还我眼睛……”一个没有眼珠的“女人”扑上来。
“我的骨头……好疼啊……”一具胸口插着他惯用短匕的“尸体”张开双臂。
“一起下来吧……下面……好热闹……”更多的“亡魂”涌来。
“啊——!”屠刚彻底疯了。他不再分辨方向,不再思考真假,只是凭借着求生(或者说,逃避恐惧)的本能,将手中的鬼头刀挥舞得如同风车。刀光在惨白的月光下闪烁,映照出他因极致恐惧而扭曲变形、涕泪横流的脸。
他砍向扑来的“父亲”,砍向索命的“冤魂”,砍向空气中不存在的幻影。地窖里,真实的景象是他正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刑具,乃至那具早已死透的俘虏尸体,疯狂地劈砍!火星四溅,铁链被砍断,刑具被劈飞,木桌被斩碎!
“死!都给我死!哈哈哈!死了就不怕了!”他狂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流,裤裆间一片湿热,腥臊的气味弥漫开来。
肾气,主恐,藏精,纳气。此刻,在“心魇香”的引动和他自身无法抑制的惊惧下,他体内的肾气早已彻底失控,如同决堤的洪水,在他经络脏腑间疯狂冲撞。心跳快得如同擂鼓,血液似乎都要沸腾,却又感到一种浸入骨髓的冰冷。
最终,他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在他眼中,或许是乱葬岗那棵吊死过无数人的歪脖子树),瞪大了充满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空无一物的黑暗。
在那里,他看到了所有死在他手上的人,密密麻麻,站满了整个地窖,无声地注视着他。
他看到幼年的自己,那个在乱葬岗风雪中瑟瑟发抖、无助哭泣的孩子,正用冰冷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极致的恐惧,如同无数冰冷的针,刺穿了他的每一寸神经,最终汇聚于一点——心脏。
“呃……”
他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抽气,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顺着墙壁滑倒在地。鬼头刀“哐当”一声掉落在身旁。
圆睁的双目中,神采迅速消散,只留下凝固的、无边无际的惊恐。心胆俱裂,气绝身亡。
地窖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只有油灯依旧在跳动,映照着这血腥而诡异的一幕。
角落里,那片阴影再次轻微地动了一下。
幽影缓缓走出,步履无声,真正如同鬼魅。他来到屠刚的尸体前,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张写满恐惧的脸,没有丝毫波澜,如同匠人审视一件完工的作品。
他俯身,从屠刚腰侧一个不起眼的缝隙里,取回那个已经空了的黑色香囊,小心地放回袖中。
整个过程,他没有触碰任何东西,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融入阴影,如同水滴归于大海,消失在地窖的入口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逐渐冰冷的尸体,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香气,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肾气如深潭,微澜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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