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武器 第22章 肺腑玄冰·哀气炼

锦云城的喧嚣与杀机，如同沉入深潭的巨石，被莫衡远远抛在身后。他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无声地潜行于城外更深处、更荒僻的群山褶皱之中。最终，在一处背靠千仞绝壁、前临深不见底寒潭的隐秘山洞里，停下了脚步。

山洞不大，仅容数人藏身。洞口被茂密的藤蔓和虬结的古树根须遮蔽，终年不见阳光。洞内阴冷潮湿，石壁上凝结着终年不化的水珠，滴落在下方的小水洼里，发出单调而冰冷的“滴答”声。空气里弥漫着岩石、苔藓和深潭寒气混合的清冷气息。

这里，便是他暂时的巢穴，舔舐伤口、重铸锋芒的冰窟。

洞内深处，一块稍显平整、覆盖着厚厚青苔的巨石上。莫衡盘膝而坐，双目微阖。那杆乌木秤杆横放膝前，秤锤黝黯沉实。他身上的乞丐伪装早已褪去，露出被义庄一战刻下的累累伤痕。左臂外侧的溃烂伤口虽已结痂，但边缘依旧呈现着不祥的黑紫色，如同丑陋的烙印。右腿肚被算珠洞穿的创口，被简陋的布条紧紧包扎，每一次呼吸牵动肺腑，都让腿部的麻痹与剧痛更加清晰。

然而，更深的痛苦，源自体内。

肺腑深处，那经历义庄蜕变、融合了“大哀”之念与“义”之意志的哀气，如同深埋地底的玄冰河流，在绝对的静默中奔涌不息。它不再狂暴混乱，却变得更加凝练、更加沉重、也更加……难以驾驭。每一次运转，都仿佛有无数柄冰冷的刻刀，在他最脆弱的经脉与脏器上反复刮削、雕琢！

这是修炼的代价。是将那源自无边苦难与冰冷愤怒的力量，真正化为己用的必经之路。

莫衡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洞中特有的湿寒，涌入肺腑。这寻常的寒气，与他体内奔涌的哀气寒流相遇，瞬间激起了更剧烈的冲突！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额头、鬓角，迅速渗出细密的冷汗，又在接触到洞中冰冷的空气后，瞬间凝结成一层薄薄的白霜！皮肤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片不自然的青白之色，仿佛血液的温度正在被急速抽离。

意念沉入体内。如同最坚韧的冰舟，驶入那片汹涌的哀气寒流。

他“看”到了。那凝练如汞、沉重如铅的哀气，在经脉中奔流冲撞，带着一种仿佛要将一切都冻结、碾碎的霸道意志。它源于莫府的血海深仇，源于棺中无名尸骸的绝望，源于所有被金满堂所害之人的苦难与愤怒。这是“大哀”。

而在寒流的核心深处，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纯粹的意志，如同万载不化的冰核，散发着洞穿虚妄、审判不公的锋芒。这是“义”。

两者交融，却并未完全合一。如同冰河之中包裹着更坚硬的玄冰核心。此刻，莫衡要做的，便是以自身为熔炉，以意志为刻刀，将这两股同源而不同质的冰冷力量，彻底熔铸为一体！

意念如丝，坚韧而冰冷。强行引导着奔腾的哀气寒流，不再无序冲撞，而是按照一种更加玄奥、更加符合“义”之审判轨迹的路线运转。这路线极其复杂，如同在体内雕琢一座微型的、冰冷的星图。

痛苦！难以言喻的痛苦！

每一次意念的牵引，每一次哀气在陌生经脉路径中的强行开辟，都如同用烧红的冰锥在体内最敏感处反复穿刺、刮刻！肺叶仿佛被无数冰针攒刺，每一次扩张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心脏如同被无形的冰手攥紧，每一次搏动都沉重艰难！四肢百骸的经脉，更是传来如同被寸寸冰封、又强行撕裂的恐怖痛楚！

汗水早已流干，皮肤上的冰霜越来越厚。身体因极致的痛苦而剧烈颤抖，牙关紧咬，牙龈甚至渗出了带着冰晶的血丝。但他依旧强行维持着盘坐的姿态，如同被冰封的雕塑，只有那双紧闭的眼睑下，眼球在剧烈地转动，显示出意识深处那惊涛骇浪般的挣扎与掌控。

时间在洞中死寂的寒冷中失去了意义。只有那单调的“滴答”水声，如同计时的沙漏。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奔涌的哀气寒流，终于被强行引导着，在体内完成了一个完整的、符合“义”之轨迹的循环时——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而纯粹的力量感，如同破冰而出的潜流，瞬间涌遍全身！

肺腑深处那撕裂般的剧痛骤然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仿佛与整个冰冷洞窟融为一体的通透感！那沉重的哀气寒流，似乎变得……更加驯服？更加精纯？运转之间，少了几分狂暴的冲撞，多了几分冰河奔涌般的沉重与力量！

成了！

莫衡猛地睁开双眼！

瞳孔深处，那两点幽蓝的寒芒，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都要锐利！如同被拭去尘埃的寒星！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意念集中，肺腑中那刚刚完成一次循环、变得更加精纯可控的哀气内力，如同无形的冰泉，顺着特定的经脉，缓缓涌向掌心劳宫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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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前的乌木秤杆，秤锤部位那道深邃的黝黯细痕，瞬间亮起幽蓝的寒芒！如同呼应！

噗！噗！噗！

三声极其轻微、如同冰棱断裂的脆响！

三点指甲盖大小、棱角分明、通体闪烁着幽黯金属光泽的磁石碎片，被莫衡掌心涌出的哀气内力精准牵引着，瞬间从秤锤裂痕中激射而出！

快！比义庄之战时更快！如同三道撕裂黑暗的幽蓝闪电！

嗤！嗤！嗤！

三点寒芒并非直射，而是在莫衡意念的精准操控下，划出三道刁钻诡异的弧线！一道紧贴冰冷的洞壁疾飞！一道擦着滴水的钟乳石掠过！一道竟绕着他盘坐的身体半周，最后——笃！笃！笃！三声闷响，精准无比地深深嵌入他身前丈许开外、三块不同方位的坚硬岩石之中！入石三分，只留下幽蓝的切面暴露在外！

距离！操控范围明显扩大！精度更是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指哪打哪，分毫不差！

嵌入岩石的磁石碎片，散发着刺骨的寒气，在冰冷的岩石表面迅速凝结出白色的冰霜，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莫衡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这只是最基础的练习。他意念再动！

嵌入岩石的三点幽蓝寒芒猛地一颤！

嗤！嗤！嗤！

三道幽蓝光线瞬间倒射而回！如同归巢的冰燕，速度比射出时更快！在莫衡身前尺许之处，并未直接返回秤锤，而是被一股无形而精准的哀气内力强行牵引、束缚！

嗡——！

三点寒星，如同被无形的、极度寒冷的丝线拉扯着，瞬间悬停在莫衡身前！形成一个极其稳固的、微小的——等边三角形阵列！

它们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在那凝练哀气的强力束缚下，以极高的频率微微震颤着，彼此之间仿佛有无形的寒冰力场相连！幽蓝的光芒在棱角间流转不息，散发出比单独存在时更加凝聚、更加冰冷的防御性威压！如同一面微缩的、由死亡寒星构成的——叹息之壁！

小型防御阵列！

虽然范围极小，只能勉强护住胸腹要害，维持的时间也极其短暂，不过短短三息！但对莫衡而言，这已是质的飞跃！这意味着他对哀气内力的操控，已从单纯的攻击牵引，迈入了更高层次的、构建防御力场的门槛！

三息过后，维持阵列所需的巨大内力消耗让莫衡脸色一白。三点磁石碎片光芒骤黯，如同失去动力的冰晶，瞬间倒射而回，精准地没入秤锤裂痕之中。幽蓝光芒收敛，秤锤恢复黝黯。

莫衡缓缓收回右手，掌心微微发麻，指尖冰冷刺骨。维持那短暂的防御阵列，消耗的心神和内力甚至超过射出十颗磁石！肺腑中传来阵阵空虚感，经脉的刺痛再次清晰。

但他脸上没有任何沮丧，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冷。

汗水（冰水）混合着呼出的浓重白雾，在他身周缭绕。他缓缓闭上眼，再次沉入那痛苦与力量交织的修炼之中。

肺腑如同玄冰雕琢的熔炉，哀气是冰寒的刻刀。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意念的运转，都是刀刃在脏器与经脉上的又一次深刻镌刻。痛苦是淬火的冰水，带来的是更加精纯、更加可控、也更加冰冷的——力量。

在这无人知晓的冰冷洞窟深处，复仇的寒星，正经历着最残酷、也最有效的淬炼。冰雕渐成，锋芒愈利。只待破壁而出，审判那高踞在锦云城金玉之巅的——不义之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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