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羞辱的创伤,并未随着身上污秽的干涸而结痂,反而像一种无形的腐蚀剂,持续侵蚀着林晓雅内心的废墟。她变得更加沉默,像一尊会呼吸的石像,除了完成最低限度的、机械的通话任务外,几乎不与任何人有眼神交流,对看守的呵斥和偶尔落下的棍棒也失去了大部分反应。她活在一个自我封闭的壳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伤害。然而,炼狱的掌控者们深知,要彻底驯服一个灵魂,仅仅摧毁其尊严还不够,必须斩断她与过去世界的一切联结,让她成为漂浮在绝望之海上的孤岛。
这天下午,工作间的气氛格外沉闷。连续的高压业绩要求和“希望游戏”破灭后的余烬,让所有人都透不过气。林晓雅正对着话筒,用干涩的声音重复着一段投资诈骗的脚本,对方似乎有些意动,这让她麻木的神经泛起一丝微弱的、职业性的警惕——不是对诈骗的愧疚,而是对可能失败的担忧。失败意味着惩罚,而惩罚,即便是对她这具近乎麻木的躯壳,也依旧是一种负担。
突然,工作间的铁门被猛地推开,巨大的声响打断了所有的“工作”。刀疤脸带着两个看守走了进来,目光直接锁定了林晓雅。
“林晓雅!出来!”刀疤脸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同以往的、近乎兴奋的尖锐。
又来了。林晓雅心中一片死寂,连恐惧都懒得泛起。她默默放下电话,站起身,在众人麻木或同情的目光中,跟着刀疤脸走了出去。她以为等待她的又是某种新奇的惩罚,或许是“黄金汁”,或许是更长时间的电击。
但这次,刀疤脸没有把她带往院子里的刑讯处,也没有去那个臭名昭着的“活动室”,而是径直走向了龙哥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龙哥依旧坐在他那张宽大的椅子上,浩哥站在一旁,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怜悯和嘲弄的古怪表情。桌子上,放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封得严严实实。
“坐。”龙哥指了指办公桌前那把孤零零的椅子,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
林晓雅依言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却依旧低垂着眼睑,不去看他们。
“林晓雅啊,”龙哥叹了口气,仿佛很为难似的,“你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想着家里,想着你爸妈,对吧?”
听到“爸妈”两个字,林晓雅死水般的心湖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虽然微弱,却牵扯着深藏的痛楚。她没有回答,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唉,本来呢,有些事不想告诉你,怕你受不了。”龙哥拿起那个文件袋,在手里掂量着,“但是,看你最近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觉得,还是让你知道真相比较好。长痛不如短痛嘛。”
真相?什么真相?林晓雅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一些,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来。
龙哥慢条斯理地拆开文件袋的封口,从里面抽出了几张纸。他将其中的一张,推到了林晓雅的面前。
“你自己看看吧。这是我们从特殊渠道弄到的。”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沉痛的语调。
林晓雅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张纸上。
那是一份……DNA亲子鉴定报告的复印件。
报告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但关键信息清晰可辨:
委托人:林建国(父),李秀兰(母)
被鉴定人:林晓雅
鉴定结论:依据DNA分析结果,排除林建国为林晓雅的生物学父亲。
“排除”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入了她的眼中!
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龙哥,又低头死死盯着那份报告。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让她一阵眩晕。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父亲虽然沉默寡言,但对她极好,母亲更是将她视若珍宝!这一定是假的!
“别急,还有。”龙哥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又慢悠悠地推过来第二张纸。
这是一份打印出来的、格式粗糙的“声明书”。
声明人:林建国,李秀兰
内容:兹声明,自即日起,与林晓雅(身份证号:XXXX)解除一切亲属关系。因其行为不端,偷渡境外,从事非法活动,严重损害家庭声誉,令我们蒙受巨大耻辱。我们已当她死了,从此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特此声明!
末尾,还有两个歪歪扭扭、却依稀可辨的签名——林建国,李秀兰!那签名,与她记忆中父母在重要文件上的笔迹,有着惊人的相似!
“不……这不是真的……你们伪造的!”林晓雅的声音嘶哑破碎,她猛地站起来,想要抓住那两张纸撕碎,却被旁边的浩哥死死按住。
“伪造?”龙哥冷笑一声,拿起第三张纸,那是一张模糊的、似乎是偷拍的照片打印件。照片上,是她的父母!他们站在熟悉的巷子口,父亲低着头,背影佝偻,母亲正对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激动地说着什么,脸上是林晓雅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愤怒和决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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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逃出缅北魔窟请大家收藏:()逃出缅北魔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看看!因为你做的这些丑事,你爸妈在老家都抬不起头!邻居指指点点,债主天天上门!他们亲口说的,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龙哥的声音如同重锤,一下下敲打着她摇摇欲坠的精神世界,“你以为他们还会等你回去?别做梦了!你对他们来说,就是个耻辱!是个包袱!他们巴不得你死在外面,永远别再回去丢人现眼!”
每一句话,都像毒针,精准地刺入她最脆弱、最依恋的所在。那份伪造的DNA报告,那封决绝的声明书,还有那张极具误导性的照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
林晓雅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她想要反驳,想要尖叫,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一直以来,对父母的思念,对家庭的愧疚,以及内心深处那一点点“或许还能回去”的微弱火种,是她在这地狱里勉强维系着一丝“人”的感知的最后绳索。
而现在,这条绳索,被他们用最残忍的方式,当着她的面,硬生生斩断了!
她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父母已经公开声明与她断绝关系?家,再也回不去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牵绊和归属,消失了?
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彻底的孤独和绝望,如同北极的冰寒,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和思维。她看着那几张轻飘飘的纸,仿佛看到了自己整个人生意义的崩塌。
“现在死心了吧?”龙哥看着她失魂落魄、濒临崩溃的样子,满意地靠回椅背,“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就是你的‘家人’!只要你乖乖听话,努力‘工作’,至少还有口饭吃。别再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了,没人会在意你的死活。”
林晓雅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瘫软在椅子上,眼神涣散,失去了最后一点光彩。她不再争辩,不再愤怒,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浩哥和刀疤脸将她像一具空壳一样拖出了办公室,扔回了工作间。
她重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起电话,手指冰冷僵硬。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她却仿佛听不见。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阿英担忧地看着她,小声问:“晓雅,他们……他们找你什么事?”
林晓雅缓缓转过头,看着阿英,眼神空洞得可怕。她张了张嘴,用一种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飘忽的声音,轻轻地说:
“我没有家了……他们……不要我了……”
说完,她转回头,对着话筒,用一种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流畅的语调,开始念诵诈骗脚本,仿佛刚才得知的灭顶之灾,与她毫无关系。
只有那死寂的眼神和微微颤抖的、紧握话筒到指节发白的手,暴露了她内心正在经历的、远比任何**惩罚都更残酷的精神凌迟。
信息隔绝,切断的不仅是与外界的联系,更是与过去的自我、与情感归属的最后联结。他们成功地,将她变成了一座真正的、荒芜的孤岛。在这座岛上,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永恒的、被遗弃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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