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绝对的、污浊的黑暗里,时间丧失了它固有的刻度。没有日出日落,没有钟表滴答,没有作息铃声,甚至连看守换班时那点模糊的、可作为参考的声响,也因她意识的逐渐模糊而变得不可信赖。林晓雅仿佛被抛进了一条没有起点、没有终点、也没有流速的黑色河流,只能随波逐流,感受着生命在冰冷和痛苦中一点点无声地消磨。
最初,她还试图凭借一些微小的线索来标记时间的流逝。比如,头顶木栅盖缝隙透下的那几缕可怜的光线,其亮度和角度似乎会有些微变化。当那光线变得稍微清晰、带着一点稀薄的暖意时,她猜测或许是白天;当光线彻底消失,黑暗变得更为浓稠时,她便认为是夜晚。但很快她就发现,这判断极不可靠。阴雨天时,白昼也可能昏暗如同黄昏;而某些夜晚,或许是有月光,又或许是远处某个灯源的反射,缝隙里又会透出一点诡异的、青灰色的微光。光线,成了不可信的骗子。
她也曾尝试用身体的节律来估算。饥饿感的周期性袭来,膀胱的充盈与排空,这些最基本的生理需求,本应是内在的时钟。但在这里,饥饿是持续不断的背景音,而非准点的报时;干渴更是永恒的主题。身体的代谢似乎也被这极致的环境和稀少的肮脏食物打乱了,那些原本规律的信号变得杂乱无章,无法提供任何有效的时间坐标。
看守前来投掷食物和水的间隔,成了她唯一能与外界建立的时间联系。但这联系同样脆弱而残酷。她不知道那间隔是十二小时,还是二十四小时,或者根本就是随看守的心情而定。每一次木栅盖掀开,刺眼的光线和短暂的新鲜空气涌入时,她都像濒死的鱼一样贪婪地汲取,同时在心里默默记下一个“刻度”。一个刻度,代表又一段难以言说的煎熬过去了。然而,随着身体越来越虚弱,意识越来越昏沉,她开始无法确定自己是否错过了某一次投喂,或者在昏睡中混淆了次数。记忆变得如同水中的倒影,轻轻一碰就碎成残片。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已经被关在这里无数个日夜,还是仅仅过去了几个小时?这种不确定感,比知晓确切的漫长时间更让人绝望。未知的刑期,才是最恐怖的刑罚。
为了对抗这种令人发疯的迷失感,她强迫自己回忆,试图在脑海中重新构建一个有序的时间框架。她从被诱骗的那天开始回想,试图数算自己来到这里一共度过了多少个白天黑夜。但记忆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散落一地,无法串联。那些在培训室、工作间、牢房里度过的日子,彼此混淆,模糊成一片灰蒙蒙的、充满痛苦和压抑的背景噪点。她甚至记不清自己被投入水牢前,最后一次看到完整的天空是什么时候。
她开始无意识地、反复地喃喃自语,念叨着一些毫无意义的数字,像是在计数,又像是在进行某种自我催眠的仪式。“一天……两天……不,是第三次吃饭了……应该是第三天了吧?还是第四天?”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在狭小黑暗的空间里产生微弱的回音,更添诡异。
幻觉开始频繁地侵袭她混乱的思维。有时,她仿佛看到日历在自己眼前一页页飞快翻过,数字模糊不清;有时,她又觉得时间完全停滞了,她将被永恒地禁锢在这污秽的瞬间,直到宇宙热寂;有时,过去、现在、未来的场景交错叠加,她看到童年的自己在这污水中挣扎,看到年迈的父母在岸上哭泣,看到龙哥的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地狞笑……
时间感的彻底丧失,带来的是存在感的危机。我是谁?我在这里多久了?我还要待多久?这些最基本的问题,她都无法回答。她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连贯的、存在于时间河流中的生命体,而只是一个漂浮在虚无中的、承受痛苦的意识碎片。过去那个叫林晓雅的人,她的生平,她的记忆,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仿佛只是一个听来的故事。而未来,更是一个不存在的概念。
在这片连时间都溶解了的黑暗里,她失去了与有序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惩罚不再仅仅作用于**,更深入地侵蚀着她的认知本身。她不再挣扎,不再试图去标记或理解时间,只是麻木地、被动地承受着每一分、每一秒(如果“秒”这个概念还存在的话)那粘稠而冰冷的流逝,如同这水牢本身,成为了永恒黑暗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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