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在留意老张的排班表时,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瞬间淹没了我。这感觉比电击棒带来的刺痛更让人难堪——我竟然开始依赖一个看守的“仁慈”,就像溺水者紧抓着一条看似结实实则腐朽的绳索。
然而,理智在生存本能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当老张值班时,那些细微的“不同”逐渐在我心中发酵、变质。他避开视线的动作,从最初的“不愿沾染”,在我扭曲的解读中,慢慢变成了“不忍直视”;他减少不必要的肢体接触,从“怕麻烦”被我美化成了“保留一丝尊重”;就连他机械而快速完成“取奶”流程的行为,也让我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激——至少,他让我少受了几分钟的罪。
这种解读是如此的刻意和牵强,连我自己都感到可笑。但在这片人性的荒漠里,我像一头饥渴的骆驼,拼命吮吸着每一滴可能存在的、象征着“人性”的露水,哪怕那露水实际上可能是毒液。我开始像做实验一样,小心翼翼地测试着他的反应。
有一次,在被他押送回牢房的路上,我因为连日低烧和疼痛,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我下意识地用手扶了一下墙,动作很轻,甚至没有停顿。若是其他看守,多半会骂我“磨蹭”或者给我一棍子。但老张只是停下脚步,既没有催促,也没有搀扶,只是站在原地,等我重新站稳,然后继续沉默地向前走。
就这一个微不足道的停顿,让我那颗早已冰冷的心,竟可耻地泛起一丝暖意。看,他没有打我,他甚至愿意等我——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我贪婪地捕捉着这个瞬间,将它反复咀嚼、回味,仿佛从中能汲取到活下去的勇气。我知道这是自欺欺人,我知道他很可能只是懒得动手,或者单纯地不想节外生枝。但我无法控制自己,就像沙漠旅人会产生看到绿洲的幻觉,我的心灵也在极度干涸中,制造着“善意”的幻影。
这种扭曲的期待,渐渐形成了一种新的条件反射。听到他的脚步声,我紧绷的神经会微微放松;看到是他来执行“取奶”,我甚至会暗自松一口气,仿佛即将面临的不是一场酷刑,而只是一项可以稍微“轻松”一点完成的任务。我甚至开始下意识地调整自己的行为,在他面前,我会努力表现得更加“顺从”,更加“配合”,不再流露出明显的痛苦或抗拒,仿佛这样就能“回报”他那一点点“伪善”,就能让这种脆弱的、危险的“平衡”维持得更久一些。
这种心态的变化让我感到恐惧。我清楚地知道,我正在一条危险的道路上滑行。我把一个压迫者偶尔的“不残酷”当作了恩赐,并因此产生了可悲的依赖。我痛恨这样的自己,比痛恨那些直接施暴的看守更甚。因为直接施暴只会让我愤怒和恐惧,而这种扭曲的依赖,却在悄无声息地瓦解我的意志,让我从内部开始腐烂。
夜深人静时,我常常在自我厌恶中惊醒。我看着自己这具残破的身体,感受着胸口和断腕处永不间断的疼痛,质问自己:林晓雅,你怎么能变得如此卑微?你怎么能从一个看守的冷漠中寻找慰藉?你怎么能像摇尾乞怜的狗一样,期盼着那一点点有毒的“宽容”?
没有答案。只有深入骨髓的耻辱,和一种清醒地看着自己堕落的无力感。我知道这是错的,我知道这很可悲,但我停不下来。对稍微减轻痛苦的渴望,已经压倒了一切尊严和理智。那根看似救命的稻草,正将我拖向更深的、精神的泥沼。我紧紧抓着它,不是因为相信它能救我,而是因为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绝望之海中,它是我唯一能触碰到的东西。哪怕它最终会断裂,会让我摔得粉身碎骨,至少在抓住它的那一刻,我产生了自己还在“挣扎”,而非彻底“沉没”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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