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一知接过了闻潮生递来的魔方,在掌间摆弄几下,仔仔细细查看了上面的文字,於脑海之中搜索回忆,最后轻轻摇头。
望著沉默的徐一知,闻潮生略有些不死心地问道:
“一点儿都回忆不起来么?”
“王鹿讲你是书院读书最多之人,曾將书院“翰林”中的所有书籍都通读过一次,这方块上的文字排列该不是杂乱无序的,可能与某些“诗句”、“史实”等事情相关,师兄仔细回忆一下,或许能想到些什么。”
徐一知缓缓道:
“王鹿属实高看我了,我虽的確进入过书院“翰林”闭关求索,在那里待了四个多月,但那是因为我在修行上遇见了无法解开的难题,“翰林”內曾存放有诸多前辈们留下的修习手稿,我借著这些手稿才渐渐理清了自己,勉强摸到了突破通幽境的路子。”
“至於其他与修行无关的书籍,我倒是借阅过一二,但权当调理情绪,没有细看,自然也无法记住上面的內容。”
徐一知告诉闻潮生,他从未向同门讲述过自己曾通读“翰林”所有书籍,这些事只不过是因为当初同门畏惧他蝉联两年书院第一的实力,畏而生敬,口口相传,將他过度神话了。
闻潮生闻言不免有些惋惜,他向徐一知询问了进入书院“翰林”的方法,后者说道:
“师弟想去隨时都能去,那里对书院的学子无条件开放,但借阅书籍必须有借有还,不可临摹摘抄、不可损毁。”
阑干阁既是书院,自然得有书,而“翰林”则是阑干阁最大、最为广袤的一片书林,在外面能够看见的方方面面的书,几乎在“翰林”中皆能找到。
既然徐一知对於魔方上的这些文字没有任何印象,闻潮生便决定自己亲自去找找,这固然是个丑陋且愚昧的方法,可至少算个路子。
告辞徐一知的时候,闻潮生走了没几步被徐一知忽然叫住,他回头时,仍见徐一知面壁而坐,长髮披肩:
“若你真的著急解开上面的秘密,可以写信问问“程峰”。”
“他……很喜欢读一些与修行无关的书籍。”
徐一知讲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语气浅溢出一缕苦涩,这缕苦涩被闻潮生看见,竟有一种莫名的感同身受,对於徐一知而言,来自程峰的打击固然是巨大的,五日连破四境的背后,是书院无数修行同门道心的破碎,是上苍丝毫不加掩饰的厚此薄彼。
恨与妒忌程峰的那些同门,恨得也並非程峰本人,而是恨著独属於他的“不公平”。
闻潮生看明白了这一点,於是说道:
“我来书院时,院长便与我讲过,这个世界没有公平,书院也没有公平,我觉得院长说的很对。”
“许多同门生於王城,出生金桂富华,从小锦衣玉食,饭来张口,而程峰家世淒迷惨澹,若非一身天赋冠绝古今,在书院这个赛道上遥遥驰骋,甩开了所有人,同门绝不至於这般嫉恨他。”
“你看,面对程峰的时候,他们不会因为自己高高在上的家世与地位去嫉恨自己,却会因为程峰的天赋而嫉恨他……所以本质上,人在大部分时候要的並不是“公平”,而是“利己”。”“他们嫉恨的是,上天为何不在他们一出生的时候就將所有的东西都给他们。”
徐一知披头散髮,语气急促而嘶哑:
“你说得对,但上天的確太偏爱程峰了,有这样的人存在,那我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生来就是为他当踏脚石的么?”
“那未免……也太过悲哀了。”
闻潮生想了想,想到了当初在东疆风城被阿水斩杀的三名天人,他们已是世间最为强大的那批修行者,傲立云巔,最后却给一名通幽境的“怪物”做了垫脚石,这等千古未有的“奇蹟”被他们撞上,是否更加悲哀?
连天人都无法避免,何况是他们这些凡人,於是他一摊手,无奈道:
“师兄,人多么渺小的存在,想要改变“环境”何其艰难,唯一能做的大概便是改变“自己”,我想,面对命运的厚此薄彼,人大可以选择不接受,继续如同跳樑小丑一样怨天尤人,但不接受的这些人也不会因为他的不接受而变得更好,活得更灿烂,无非最后在无穷无尽的怨念与糟乱中结束自己糟糕的一生。”
“我曾在苦海县遇见一位高人,便是教我练剑的那一位,他的修为奇深,我曾向他请教关於修行方面的事情时,他却一言不发,让我自己去琢磨,去想明白……所以,徐师兄,你也別想著能从我这里获得什么答案,我告诉你的东西是我的,不是你的,只有你自己想明白了才是你的。”
顿了顿,闻潮生摸著鼻子尷尬一笑:
“其实我初时听到程峰五日破四境还败尽书院同门之时,我也很妒忌……这算人之常情吧,一直钻究下去,反倒没什么意思,还愿师兄早日走出困境,莫要著相。”
言罢,闻潮收好了方块,道別一脸狰狞的徐一知,离开了思过崖。
一出来,他便见焦急等待於此处的王鹿,后者背著手踱步於草间,给那些盛开正艷的草草踩得折筋断骨。
见到闻潮生后,他立刻上前。
“闻师弟……那,那个……”
王鹿似有难言之隱,但表情隱隱透露的焦急无法掩饰,闻潮生见状问道:
“不是让你先回去么?”
“怎么,出什么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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