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星 第94章 边城血影

中州一个小国家，风物与之前迥异。山峦更加险峻奇崛，林木更加茂密葱郁，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种湿热的气息，混杂着泥土、腐殖与各种奇异花草的浓烈味道。

然而，舒明此刻踏足的这座边城“灰岩城”，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连那特有的明媚阳光，似乎都透着一股惨淡。

城池以附近出产的灰色岩石垒砌而成，墙体高大，却布满了刀劈斧凿、烈火灼烧的痕迹，几处垛口已然坍塌，用粗糙的木石勉强填补着。城头上悬挂的王朝旗帜也有些破损，在湿热的风中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就在月余之前，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叛乱与镇压。当地土司勾结部分邪修，掀起叛乱，朝廷大军征伐数月，方才将叛乱主力绞杀于此城之下，首恶伏诛，但残余的抵抗与清算，仍在周边山林间零星持续。

舒明行走在灰岩城狭窄而泥泞的街道上。他离开明心书院已有大半年，一路向南，穿越数个城池，风尘仆仆。

身上的布衫更显陈旧，洗得发白，但依旧整洁。他的目标是南边更深处的“万瘴谷”，据一些零星的古籍记载，那里曾是上古巫蛊之道盛行之地，或许能找到关于奇异体质或魂魄异术的线索。

灰岩城，是他前往万瘴谷的最后一个补给点。

城中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行人面色惶恐，步履匆匆，眼神中带着劫后余生的麻木与惊疑。

街道两旁，不少房屋依旧是一片断壁残垣，焦黑的木料诉说着曾经的惨烈。空气中，除了固有的湿热腥臊，更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与戾气。

那是无数新死之人的怨念、兵士厮杀积聚的煞气、以及失败者临死前的绝望与诅咒，混合在一起，形成的无形污秽。寻常百姓久居此间，难免心神不宁，体弱多病，甚至性情变得暴躁易怒。

舒明敏锐地感知到了这股弥漫全城的“能量场”。

与他之前被动吸收的赵公子的心魔、藏书阁古籍的执念不同，这里的负面能量更加庞杂、混乱，也更加……“新鲜”和“活跃”。

它们如同无形的瘴疠，萦绕在城池上空，尤其是城西那片刚刚清理出来、泥土犹带暗红色的刑场周围。

他站在距离刑场不远的一处残破屋檐下，目光平静地望向那片空旷之地。那里，仿佛汇聚了整个灰岩城最浓重的怨煞之气，隐约间，似乎能听到无数冤魂不甘的嘶鸣，能看到刀光剑影的残像。

以往，他都是被动地承受这些负面能量的“侵袭”，然后本能地吞噬。但经过这大半年的流浪与思考，尤其是在吞噬了《幽府札记》的古老执念后，他对自身这种诡异的能力，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基于观察和推演的“认知”。

他不再满足于被动反应。

今天，他想尝试“主动”一下。

他闭上双眼，不再仅仅依靠身体的本能去吸收。而是尝试着，将自己的“意识”——那冰冷而纯粹的思维核心——如同触手般，小心翼翼地延伸出去，探向刑场方向那浓稠的怨煞之气。

过程并不顺畅。他的意识如同生锈的器械，操作起来艰涩无比。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突然多了一条从未使用过的隐形肢体，想要如臂指使，却只能笨拙地晃动。

他集中精神，摒弃一切杂念，虽然他本就没什么杂念，脑海中回想着之前被动吞噬时的那种“吸引”感。他模拟那种状态，试图在意识层面构建一个微型的“漩涡”。

起初，只有零星的、丝丝缕缕的阴冷气息被他笨拙地牵引过来，融入体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他不断的调整和模仿，那意识的“漩涡”似乎逐渐成型，效率开始提升。

更多的怨念与煞气，如同受到召唤，开始从刑场方向汇聚而来，形成一股无形的阴风，吹得他衣角微微拂动。那其中蕴含的临死前的恐惧、对屠杀者的憎恨、对生命的留恋、以及兵士们沙场积累的狂暴杀意……种种极端负面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通过他构建的意识通道，汹涌地涌入他的身体。

这一次，不再是完全被动的承受，而是带着一丝初步引导性质的“汲取”。

吞噬的过程依旧无声无息，但舒明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一个冰冷的容器，正在注入大量“活跃”而“暴戾”的能量。与吞噬古籍执念时那种古老沉郁的感觉不同，这些新生的怨煞之气更加尖锐，更具破坏性。

当最后一股浓郁的煞气被他吸入体内后，舒明缓缓睁开了眼睛。

刹那间，他周身的气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原本只是淡漠空寂，此刻，却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与锐利，仿佛出鞘的刀锋，沾染了血腥。

他那双一贯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似乎有血光与黑影一闪而逝，那是刚刚吞噬的怨煞之气尚未被完全“消化”的短暂外显。他站在那里，明明身形未变，却让偶尔路过的行人下意识地绕开，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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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握星请大家收藏：()握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这种气息的变化虽然短暂，却足够引人注目。

灰岩城刚刚经历战乱，官府戒备森严，城中亦有随军而来的低阶术士坐镇，负责清理残余的邪祟、安抚民心，同时监控任何可能的不稳定因素。

就在舒明气息变化的瞬间，距离刑场不远的一处官署阁楼上，一名穿着青色道袍、手持罗盘的中年术士猛地抬起头，犀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站在残破屋檐下的舒明。

“嗯？”术士眉头紧皱，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好重的煞气！此人……方才分明气息寻常，为何转瞬间煞气缠身，却又无丝毫邪修功法的波动？古怪！”

他不敢怠慢，立刻对身边的兵士低声吩咐了几句，兵士领命，快速下楼而去。

舒明并未察觉自己已被注意。他正在内视自身的变化。

吞噬了大量的怨煞之气后，思维核心的“活跃度”再次得到提升，一些关于战场搏杀、险境求生的零碎记忆片段在他意识中闪过，但很快便被剥离了情感色彩，化为纯粹的信息流储存起来。

他尝试调动那些新吸入的能量，却发现它们在自己体内依旧如同脱缰的野马，虽然被容纳，却远未到如臂指使的地步。这次主动引导，只是迈出了从被动到主动的第一步，距离精细控制，还差得极远。

“看来，仍需更多尝试与理解。”他心中冷静地评估着。

就在这时，他察觉到有几道带着审视与警惕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抬起头，看到几名手持兵刃、神色严肃的官差，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逻辑核心瞬间做出判断：此地不宜久留。

他不再犹豫，立刻转身，脚步看似不快，却异常迅捷地融入了街道上稀疏的人流，几个转折，便消失在了灰岩城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

那几名官差赶到时，只看到空荡荡的残破屋檐，以及空气中那正在缓缓消散的、令人不适的冰冷煞气。

阁楼上的术士望着舒明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喃喃道：“吞噬煞气而自身无损？此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而此刻的舒明，已经穿过了大半个灰岩城，朝着南边万瘴谷的方向疾行。第一次主动引导能力，虽不完美，却验证了方向的可能性。前路依旧未知，但他那无心的旅程，已然踏上了更为诡谲而危险的台阶。吞噬，不再只是本能，开始成为他主动探寻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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